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封锁》是张爱玲的一部短篇小说,以四十年代初战乱连连的旧上海为背景,叙述了在被封锁的电车车厢内上演的一幕凡俗人生风景图。
故事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开电车的人开电车。在大太阳底下,电车轨道像两条光莹莹的,水里钻出来的曲蟮,抽长了,又缩短了;抽长了,又缩短了,就这么样往前移——柔滑的,老长老长的曲蟮,没有完,没有完……开电车的人眼睛盯住了这两条蠕蠕的车轨,然而他不发疯。如果不碰到封锁,电车的进行是永远不会断的。封锁了。摇铃了。“叮玲玲玲玲玲,”每一个“玲”字是冷冷的一小点,一点一点连成了一条虚线,切断了时间与空间。
就在这样的一节电车车厢里,因为临时“封锁”,35岁的吕宗桢与25岁的吴翠远,两个人原本如同平行的电车轨道,毫无交集,邂逅了。
他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银行上班的会计师。他是一个老实人,一本正经,循规蹈矩,甚至不苟言笑。在封锁后的电车上,他孤零零坐在角落里,一边吃包子,一边暗暗埋怨妻子对生活的过分计较、对他不够体贴。
她是年轻的未婚女子,大学里的英文助教。她整个人淡淡的,模棱两可地美着。她在家是好女儿,在校是好学生,如今工作了,又是尽忠职守的好老师。她觉得,世上的好人比真人多。她不快乐。
为了躲避自己不喜欢的亲戚,吕宗桢主动与吴翠远搭讪,一对陌生男女在封锁的特殊时刻,特定空间,交谈着、靠近着、感受着、炙热着,谈起了一场短暂的恋爱。本是无聊的相交,却没想到荷尔蒙的化学反应,让他们无话不说,从家庭、工作、人生到婚姻观,聊着聊着,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电车封锁解除了,人们的行动正常了,吴翠远以为那个人已经走了,可是谁能知道,一场梦境之后,吕宗桢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他又当回了那个“好人”。而属于他们的记忆,也只能是留在记忆里,却走不到现实中。
一份邂逅而起的爱情,短暂而又梦幻,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结束。这一刻,被现实打碎的爱情,就像是一个荒诞的戏剧,结局是无疾而终;又如同做了一个不近情理的梦,梦醒了,只剩满目苍凉。
中年人的世界,爱情是一种奢侈品。
中年人的世界里,别人说爱你没错,你相信了就是你的错。吕宗桢的精神出轨来得急如浪潮,甚至对她脱口而出“我不离婚,但我打算重新结婚”。吴翠远对吕宗桢的态度,慢慢从应付、谨慎、抗拒,转变为亲近和依靠。她甚至为彼此无望的爱情急哭了,幻想自己以后若嫁了别人,也绝没宗桢这般“可爱”得令她心动。她深陷在他给的恋爱幻觉中。然而,当电车再次开动,宗桢突然的避嫌行为,无疑给自作多情的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婚外恋最后现实的结局,不是对方现实,而是幼稚的一方太不懂得看清现实。
人到中年,感情就有了太多无奈,太多力不从心、甚至无能为力,忙碌生活,打拼事业,照顾老小,还有多少人能够有心思专注于经营感情?因此,中年人的世界不能说情爱,爱情是奢侈品,中年人不配拥有爱情。
对正常的夫妻来说,把爱情演绎成了不是亲情的亲情,你握着我的手,就像左手握右手;就像灯枯油尽,没有火花,没有回响。不是谁变了心,而是爱情最终败给了时间,败给了现实,败给了生活。
中年人的爱情,是生活,更是责任。
中年人的世界,不能崩溃,因为上有父母要孝敬,下有子女要教育;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自己的人,却没有自己可以依靠的人。所以,中年人的灵魂是孤独的,无助的。然而,人到中年,物质、感情、孩子这些都不能保障婚姻的幸福,甚至都不能保障婚姻,能够保障婚姻一直存续且美满的,其实只有责任。
这让我想起了《廊桥遗梦》里的家庭主妇弗朗西丝卡。她在家人外出的四天里,遇到了《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罗伯特·金凯德,婚姻生活平淡如水、在柴米油盐中迷失自我的弗朗西丝卡因为遇见罗伯特而重新找回了自我,罗伯特也满足了她对爱情全部的渴求。他们在一起度过了四天的美好时光,后来罗伯特想带弗朗西丝卡一起离开,但弗朗西丝卡却拒绝了。因为,这里有她的丈夫,这里有她的孩子,还有她该死的责任,她只能留下,也必须留下。
中年人,谈什么都别谈爱,因为,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