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8年8月,日本朝野流传着一条惊人的消息:日本最高统治者丰臣秀吉病逝于大阪,时年61岁。据说,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快把我朝鲜的15万大军撤回来!莫使他们做了海外野鬼!”
当丰臣秀吉喊出这句绝望遗言时,那支七年前他雄心勃勃派到朝鲜去的侵朝日军,此时却被来自朝鲜“父母之国”的明朝大军摁住了痛打。
只能凭着朝鲜半岛南部的“倭城”苟延残喘。待到丰臣的家臣们一致赞同从朝鲜撤兵,急火火派使者去朝鲜送信时,却见各路日军早已聚拢。“灭朝鲜吞明朝”的美梦早扔到九霄云外,就盼着赶紧跑路了。
走?哪这么容易? 日军要想安全地回家,还要问大明的海军答不答应!
一、中日海军,“正版”对“山寨”
明朝的海军实力,自开国时就出名强大,可此时瞪圆了眼要跑路的日军,却还不算慌张。因为这个时候,也是日本海军自我感觉良好的年月。
在嘉靖年间那场持续数十年的东南大倭乱里,很多勾结倭寇的沿海海盗甚至豪族地主们,“慷慨”的把明朝战船技术出卖给日本。到了万历朝鲜战争第二阶段爆发前,日本更是不惜血本,加造了大批“山寨福船”,然后凶狠扑向朝鲜。
实战更证明,日本的“山寨舰队”,战力更不容小觑。典型第二阶段爆发时的漆川梁海战,韩剧里百战百胜的朝鲜水师,被日本舰队花样吊打,几百艘战舰全沉底,就剩了十二艘船跑回来。
后来朝鲜名将李舜臣带领的那支朝鲜水师,全是明朝出钱出人帮忙重建的。直到万历朝鲜战争尾声时,叫前线望眼欲穿的大明海军,终于在陈璘的率领下赶来了。
其实,这支“正版”的明朝海军,兵力也就一万多,但战舰水平却是满血升级。包括陈璘的广东水师与邓子龙的浙江水师,每艘战舰都堪称精华。
其中体魄最大的一号福船,单佛郎机火炮就装备近二十门,以《纪效新书》的记载,此时的明朝海军,也出现了类似同时代欧洲海军的“轮迭射击”战术。比起日军舰队来,确实碾压式优势。
也正是这强大实力,令统领海军的明军总兵陈璘,来到朝鲜后还没顾上歇,就在朝鲜国王的欢迎仪式上放了狠话:永绝争桑之患,肃清翰海之波——把日本鬼子全打到海底去!
但战力高昂的陈璘总兵,正准备甩开膀子大杀一场时,战局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二、出师不利的“孤魂野鬼”
明朝海军的入朝第一战,就是1598年9月的顺天大战。当时苦苦支撑的日军,已经暴露出要跑路的迹象。明军果断出拳,西路军刘綎率领两万人从陆路进攻日军的顺天新城,海军则由明朝的陈璘和朝鲜的李舜臣从水路策应。
作为一位18岁从军,一刀一剑从战场上杀到总兵高位的“兵王”,到任后的陈璘总兵,很快尽显大将风度。出名刺头的朝鲜水军将领李舜臣都对他无比钦佩,大家团结一心,发誓要叫倭寇血债血还。
但连李舜臣都能搞定的陈璘,却到底没搞定另一个“猪队友”:西路军主帅刘綎。
陈璘的海军逼近倭城后,架起火炮就是一顿猛轰,打得日军毫无还手之力,就等着陆上的刘綎发动总攻了,可等了一夜刘綎还是没动静。第二天陈璘就气冲冲地走进了刘綎的军帐,一把扯下他的帅旗,质问道:“如此天赐良机,你为什么不进攻?居心叵测,我一定上奏总督,治你延误军机之罪!”
刘綎吓得面如土色,只能将责任推到属下身上。
但饶是如此,刘綎的作战积极性,还是半点改观也没有,一些搁浅的明朝战船,还陷入了日军的反扑围困里。这些明军水兵果断抄家伙与日军展开血拼,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岸上,最后在朝鲜李舜臣水师小船的接应下平安突围。战力之强,令日军不禁咋舌。
但就在明朝海军还要继续拼时,先前还情绪高涨的陈璘,却突然下了一道沮丧命令:全军撤退。
难道是陈璘没脾气了?当然不是,他,还有这支明朝海军的决心,正如他在这场战役期间,与刘綎吵架时的说的“我就是战死在朝鲜成为孤魂野鬼,也不会像刘綎那样为保全自己的实力耽误国家大事!”
之所以下令撤退,是因为他得到消息:为接应侵朝日军撤退,大批日军舰队正在赶来。所以陈璘决定:一个顺天城算什么,要打就打一把大的:彻底灭掉日本的主力舰队!
三、露梁浴血:明朝海军光辉的顶点
搞清楚日军目的后,陈璘决定在光阳湾口的猫岛与日军决战,切断他们的后路。光辉史册的“露梁海战”爆发了!
13000名明朝海军和7000名朝鲜海军实行“围点打援”,将猫岛附近的小西行长军困死在港口,小西行长左右突围就是出不去,无奈之下呼叫附近的岛津义弘来援。
岛津义弘凭借着手下700多艘战舰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的就向猫岛驶来。谁料半路遭到浙江海军名将邓子龙的埋伏。邓子龙手下只有三艘高大的福船,虽然体积远超日军,但毕竟只有三艘而已,岛津义弘命令先锋20艘快船击沉邓子龙。
邓子龙指挥若定,待敌军进入射程后,下令炮击,20艘快船瞬间灰飞烟灭。这岛津义弘有两个特点:第一,逃跑功夫天下第一;第二,做事一根筋,敢玩命。眼看先锋失利,不信邪的岛津义弘下令全军出击,非把这三艘福船送入海底喂鱼!
这时,陈璘和李舜臣的大军也赶到战场,士气大振的邓子龙奋勇当先,面对不要命的日军,他的选择是:我也跟你玩命了!一时间火炮齐鸣,日军舰队还未接近就损失了100多艘。待弹药打完后,邓子龙率领全军与日军舰船展开肉搏。他带领200名敢死队,跳上日本船,见人就砍,拖住了大批日军。
陈璘也不是好惹的,趁着日军注意力在邓子龙身上,在外围用火炮继续轰击,并命令副将去救邓子龙,可惜邓老将军在重围中,逐渐体力不支,倒在了熊熊烈火之中,享年70岁。
岛津义弘虽然吃掉了邓子龙和李舜臣,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被明朝海军包围了!必须马上撤退,他又使出了自己第二个看家本领:逃跑——在日本,论逃跑我岛津义弘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发了疯的岛津义弘迎着炮火向陈璘旗舰扑来,在这场肉搏战中,日军一度登上了旗舰,陈璘正面对搏,最危急的关头,他的儿子陈九为父亲挡下了致命的一刀,战况之惨烈可想而知。
血战到中午,岛津义弘终于突破明军的包围,带来的700艘战舰,只剩下了50艘,一溜烟地逃回了日本。这场长达7年的倭乱,终于在海上画上了句号。
四、从露梁海战到甲午战争
万历朝鲜战争的胜利,见证了明王朝强大的海军实力。但事实上,距离这场战争半个世纪前,即16世纪中叶时,明朝海军还一度衰退到惨淡地步。
海防严重废弛,造访中国的葡萄牙舰队,还发出过“一艘欧洲船可以对付五十艘明朝船”的狂言。持续数十年的“嘉靖大倭乱”里,驾着“山寨明朝船”的倭寇也一度横行无忌,杀得明朝水师节节败退。
幸运的是,明王朝猛醒的也快,从嘉靖晚期起,明王朝开始重视海军建设,一支强大的明朝海军终于满血复活。他们不但佑护了那条通航世界的海上丝绸之路,更在露梁海上打出中华赫赫天威。叫野心勃勃的日本,又乖乖在日本岛上龟缩了三百年。
而步入清代后,中国开放的大门猛然关起,对内实行残酷的文字狱,钳制思想;对外盲目以天朝上国自居,反对一切革新。海军的军备更是每况愈下,哪怕是积极引进西方科技的清代洋务运动里,号称亚洲最强的北洋水师,也落到了“十年未添一炮一舰”的地步。忽视海军的后果,清王朝的统治者们,眼光依然这样浅。
1894年,消失了300年的日本海军再次从佐世保启航,向中国杀来。而这一次,腐败无能的清政府,没有能力将他们挡在国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