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小姐与张学良传奇,真相却是多悲惨

时光倒流回八十多年前的某一天,落日西沉,夜幕降临,世界本应归于沉寂,但坐落在海河之滨的蔡公馆舞厅,却觥筹交错。

一位十六岁的窈窕少女,静静托腮坐在大厅角落休息,忽然一阵喧闹:“少帅来了!”来客自动闪出一条通道,一名英气男子身着白色西装颈系深红领带翩然而至。

一屋子的云鬓香影,他却独独发现转角的她,她不似舞厅中其他的太太小姐,她们靠珠宝和粉黛装饰,而她,是清水出芙蓉:肌肤如玉,秀发如瀑,眼眸如潭,真正天生丽质的东方佳人。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邀舞:“可以吗?”

她身边的姐姐刚为她推辞:“小妹年龄太小,不会。”

她却默默挽住他的手臂滑入舞池。

一个步履矫健,一个轻如飞燕;一个风度翩翩,一个袅袅婷婷。身姿倩美,舞步婆娑,一曲终了,四目相对,他目光热辣,她羞涩低首蹁跹而去。

这是他们认识的开始,他二十七岁,她十六岁。

如果你喜欢才子佳人的传奇,一定不陌生电视剧里张学良与赵四小姐初识的桥段。

只是,生活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完美的人和事,过于完美的感情,只发生在童话和想象中,现实的常态,除了平淡,就是千疮百孔与劫后重生。

他们之间,究竟怎样?

据说,她出生的时候,天空出现了一道霞光,所以又叫赵绮霞。

小时候,她有个英文名字Edith,谐音就是“一荻”,她还有两个名字:赵媞和赵多加,因为在姐妹中排行第四,所以家人亲友都叫她赵四。遗憾的是,出身优渥的她并没有受过高深的教育,即使后来在美国获得神学院的函授文凭都花了二十五年,还有一万美金的捐款。

她身材颀长,体态婀娜,虽然在当时的社交女性中论漂亮只能属于中上等,但她的样貌真的和那位让爱德华王子放弃王位的辛普森夫人是同款,瘦且高,风度优于容貌。

她的父亲赵庆华在北洋政府时代历任津浦、沪宁、广九等铁路局局长,还曾任东三省外交顾问,后来官至交通次长,能够与这个显赫的家族联姻的也都是豪门,比如她的六哥赵燕生就娶了天津首富吴调卿的孙女、中国首家银行创办人严筱舫的外孙女吴靖。

那场以到奉天旅游为名的私奔发生之际,赵家全家都到火车站送了行,之后,赵庆华在报纸上发表声明:“四女绮霞,日为自由平等所惑,竟自私奔,不知去向。查照家祠规条第十九条及第二十二条,应行削除其名,本堂为祠任之一,自应依遵家法,呈报祠长执行。嗣后,因此发生任何情事,概不负责,此启。”最后,他声言自惭,从此辞离仕途退隐而居。

这段为爱奋不顾自身与家人决裂的故事人尽皆知,却鲜有人懂得赵庆华的另有高明:张、赵两家从父辈开始相交,赵庆华夫妇尽管欣赏张学良,却不能把女儿嫁给已有家室的少帅,先送女于私下,再绝情于公众,既断了有情人的退路促其亲成,又挣得了门庭清白不失身份。

何况,当时军阀混战,张学良主政东北奉系,赵庆华官任北洋政府,政治云谲波诡、前景不明,赵庆华借此急流勇退也是用心良苦、一举两得。

晚年的赵四对《张学良探微》的作者张之宇说,如果不是父亲和她断绝关系,张学良也不会留她。的确,风流的少帅曾经说:“其实我并没有怎么追过女人,除一两个女人我主动追过之外,大都是女人追我。”

赵四小姐,恐怕也不过是那大多数之一。

原来,那场沸沸扬扬的家事外扬并不是盛怒下的单纯,而是职业政客的妥帖运作,亲生父母的周到安排,只是辜负了热心观众的一厢情愿。

所以,姑娘们啊,白莲花往往并不纯洁;幸福大多隐含着表演成分;爱情中不可告人的私心也是常事;婚姻,则习惯性地包容着鸡零狗碎的不堪和不得已。

至于传奇,几乎所有的传奇都隐藏着不和谐的画外音。

那道著名的选择题:如果被放逐到孤岛,只能带一本书,你会带哪一本呢?普通人大多无需面对这样悲摧的抉择,但张学良碰上了:如果被终生幽禁,只能有一个女子陪伴,她会是哪一个?

起初赵四和于凤至轮流陪伴,以于凤至为主,赵四照顾孩子。两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之后,于凤至乳癌转移,张学良辗转通过戴笠和宋美龄将于凤至送到美国治病,分别时,他对她说:“为张家保留骨血和人脉。”

于是,赵四放弃了香港豪华的房产和富足的生活,将不满十岁的幼子托付美国好友抚养,只身赶赴贵州桐梓大门洞,1946年11月1日,两人再次被通知转移,从日记记载中可以看出,两人是在飞机落地后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台湾。

张学良曾说:“我的事情是到三十六岁,以后就没有了。从二十一岁到三十六岁,这就是我的生命。”赵四也对张学良说:“如果不是西安事变,我们早完了,你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受不了。”

她陪伴的,恰恰是他认为早已死去的时日。

她的话是真的。

张学良自称“平生无缺憾,唯一好女人”。获得自由后,九十多岁的他到纽约贝夫人家做客,贝夫人蒋士云既是他当年著名的红颜知己,也是原国民政府“中央银行”总裁、建筑大师贝聿铭的父亲贝祖贻的继室,他九十一岁生日时,身边陪伴着的就是这位蒋四小姐,而不是赵四小姐。

两个高龄老顽童,出入成双从不忌讳,老年少帅甚至口无遮拦地公开说“张夫人可敬,贝夫人可爱”。贝夫人也不止一次提起当年在台湾,赵四拦着她不让见张学良,“张学良大概要整天坐着了,真没意思。赵一荻陪他跟我不一样。”

于是,赵四对“可爱的”贝夫人恨之入骨,御驾亲征将这个出名的“花花公子”给抓了回去。张学良曾在口述记录中称,“中外都算上,白人、中国人,那个嫖的不算,花钱买的、卖淫的不算,我有十一个女朋友,情妇。”这十一个人都是当时最耀眼的名媛,甚至包括了墨索里尼的女儿、意大利驻华公使齐亚诺伯爵的夫人艾达·齐亚诺。

对于爱情,少帅说:“男女的这个事情,就是一张纸蒙住了脸,千万别把那张纸揭开,你要揭开了,那幕后就不一定是怎么回事了,你别揭开,就是仁义道德。”

这就是他真正的爱情观,说出了男人的心声,还带着点哲学的透彻。

赵四小姐去世后,百岁高龄的张学良沉默不语地坐在轮椅上,泪水缓缓地流下来,他曾说过,他这一生欠她太多。是的,她很爱他,而他却未必那么爱她,一场旷古奇恋实际上更像是一次真空爱情记录,她用将近七十年的幽闭生活换得了他下半生的忠诚,缔造了爱情传奇,这是发自内心的幸福呢,还是胜利闯关的幸运呢?

成全这段传奇的还有贤明豁达的原配,没有于凤至的主动让位,笃信一夫一妻的基督教徒张学良与赵四永远不可能结婚。

只是,被于凤至的深明大义感动的人们可能不知道,她从不曾主动让位,所谓的离婚不过是一场政治需要——于凤至在美国为张学良的自由四处奔走,给台湾当局造成了极大压力,《纽约时报》也载长文抨击台湾长期羁押张学良。

健康状况不尽人意的蒋介石始终担心张学良通过于凤至去美国,而赵四恰恰赞成张学良留在台湾,蒋宋便通过蒋介石的著名幕僚张群向于凤至陈明利害:“政府对汉卿这样管束已是很宽大了,任何时候,任何办法,汉卿如果擅自行动想离开,离开之时,就是他死亡之时。”

如此,于凤至才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以自己的退出保全了张学良活着。

他在《张学良口述历史》中说:“我和她(赵四)结婚,差不多是蒋夫人的力量。蒋夫人非常喜欢她,当年不喜欢她,后来非常喜欢。”

这“不喜欢”与“喜欢”之间的深意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虽然他在台湾被软禁,但赵四是相对自由的,每年都有机会去美国看望儿子和亲戚,但几十年中,她从未去探望过于凤至,只保持着疏淡的书信往来。

这就是二女共事一夫、姐妹情深的真相。

的确,几个女子能够心甘情愿地与别人分享爱情?除非不够爱,或者不得已。

但是,请不要对爱情绝望。

真爱永存,只不过需要条件,需要双方情感笃定、环境单纯、生活同步,并且,没有太高的物质要求与财富诱惑,不然,即使让罗密欧与朱丽叶有情人终成眷属,留下来的恐怕也未必是真爱的传奇,而是豪门恩怨的狗血了。

至于那些传奇背后的不堪,出问题的并不是传奇本身,而是观众那颗过于渴望看见传奇的八卦的心,想想那些至死不渝的传说,看看那些坚贞相守的神话,哪个不是口口相传、经过了无数的情感投射、寄托了无限的神往而再加工出来的呢?

生活不是传奇的参照物,而是一碗真真切切的白米饭,没什么滋味却必不可少,用肉身对照传奇,结局是与传奇一起灰飞烟灭。

所以,赵四小姐从不看那些根据她的故事改编的影视作品。

她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她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她舍不下她的爱,但她像《海的女儿》中的美人鱼一样明白,美丽的声音与自由的双脚不可兼得,对于爱情,她显示出了壮士断腕的决断: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

曾经,爱德华王子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多么动人,但人民大众却想方设法在几十年后找到女主角对质,辛普森夫人实在地说:“作为这场世纪爱恋的女主角,异乎寻常的艰难。他利用我逃离自己的监狱,却把我关了进去。我很羞愧,我们除了不愉快的事,什么也没有。”

一桩爱情的传奇居然成了不愉快的事。

果真,传奇有多动人,真相就有多惨淡。

就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两个故事,你选择相信哪个呢?

治愈你:

比尔·盖茨的母亲是一名教师,所有的励志书上都会这么告诉你,因为盖茨是美国梦的传奇。

没错,她是名教师,但她还有个身份是IBM董事会的董事,她显赫的丈夫普莱斯顿·盖茨掌管着埃利斯商务律师事务所,美国律师事务所百强之一,业务遍及美国本土和亚太地区。

一个富二代的励志故事,和一个中产阶级的创业神话,你更喜欢哪一个?就好像赵四小姐和张学良的故事,你喜欢情比金坚的那个,还是情非得已的那个?

我们承认,人人都爱看传奇。

看着传奇中的男男女女犹如玻璃缸里的金鱼,貌似骄傲地游来游去,实际上不过在人民群众面前一览无余。人类的生活大同小异,爱情苦短,日子艰辛,王子也会秃顶,公主也要长皱纹,就连了不起的盖茨比也会破产。

童话之巅,哀伤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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