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日进有着怎样的学术思想?他主张什么学说

德日进神父的学说影响深远。他于1927年出版了《神的氛围》,以奥秘主义的角度诠释宇宙的意义,即「创造灵修」。

德日进1881年生於法国。幼年在耶稣会一所寄宿学校读书,十八岁进入耶稣会初学院。德日进受父亲的影响,喜爱研究科学。他的父亲经常鼓励子女收集化石、石头、生物作研究之用。耶稣会会士被逐出法国后,德日进在英国南部萨西克斯郡修读神学,并於1911年晋铎。德日进除了热爱科学及奥秘神学外,亦对外国的文化非常往。二十四岁时,他在开罗的圣家学院任教。在埃及的生活,让他有机会钻研地质学及古生物学,扩阔他对地球历史的认识。就在开罗,展现在他面前的多样的文化,让他摆脱欧洲文化根的枷锁。1938年他写下了《人的现象》(The Phenomenon of Man),让达尔文的学说披上灵性的新装。德日进的观点,为他惹上许多麻烦,因教廷的掌权者对他什为不满,他不快地写道 :「我对教会外在的表现形式,再没有信心。我相信藉着它,那超圣的影响仍能触及我,但我对教会官方自以为抱有当前实在的价值观之指示及决定,已再无多大信心。有些人对有形的教会感到高兴,但为我,我宁愿以死来解脱这种束缚,在教会外寻求主。」

他在英国逗留了好几年,便返回他的祖家法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在前线作担架手服务伤兵,差不多做了五年。虽然身处残酷不仁的战争中,德日进的灵修使他仍感乐观。战后,四十二岁的他应邀前往中国内蒙古作科学探究,让他成为专事研究中国地质的专家。在那,亦加深了他对信仰的体会。回国后,他发现他的着作令他堕入更大的麻烦中,教廷的有权势者对他已越加不满。

德日进的一生,都以其开放态度去了解基督福音的意义。在现代科学的光照下,他更理解信仰与进化论的关。德日进认为整个宇宙都在迈向基督。他视灵修发展为进化过程的一部分。德日进的基督宗教观极富包容性。基督无所不在,超越教会框框,超越文化、时空。他的思想在今天不算激进,但在半个世纪以前,却是非常革命性的。

我在启程往亚洲前,曾遇上德日进。他的许多着作都是在亚洲完成的,这点非常吸引我。我很想知道他的亚洲经历有否影响他的宇宙观,及他对生命和教会的看法。在我遇见德日进后不久,我买了一条颈饰,着一个银牌,上面刻有代表耶稣的记号,亦有原始与终结的希腊字母,Alpha和 Omega(即宣认基督是原始,又是终结);我想其意义应更为深详:基督是进入历史的基督,在历史以外,是宇宙的基督!

德日进在纽约度过他人生的最后四年。他的朋友认为他意志消沈,因为他主要的着作《人的现象》,被教会当局禁止出版。1955年4月10日(主日),他心脏病发身亡。他被安葬于纽约耶稣会初学院的坟地内。同年秋天,《人的现象》第一版终于面世。

德日进为基督宗教加入新的氛围,就是以科学角度看信仰。他视科学为一规律及灵修工具。他的神修观是把耶稣的故事放进整个宇宙之中,使这故事更吸引及更具意义。

最值得注意的是德日进所想的天主,并不是传统「高高在上」,而是走在世界之前的天主。

更值得一提的是差不多在同一时期,印度哲学家Sri Aurohindu亦同样在研究相同的思想。可能灵修的觉醒正在不断蔓延,使灵性的追寻者走出他们故有的文化,进入一个新的整合,就如德日进所提出的:整个创造正迈向其终结。即是说:人类亦正迈向终结。若是如此,人类的宗教、文化、历史背景及经验就算怎样不同,最终亦会整合归一。

德日进在亚洲二十年,主要集中在科研工作上。他虽不以传教士的身份工作,但他却仍心自己的信仰。他身处亚洲的时期,正值西方批判亚洲宗教最猛烈的时期。他跟中国学者的沟通机会极其有限;又因语言的障碍及第二次世界大战,使他未能与其他宗教交谈。

今天不少科学家并不认同德日进的理论,特别是以人为中心的观点;并质疑他的宇宙观是否过份乐观,因为他们并不认同宇宙是以进化的步伐前进。其中宇宙学者Thomas Berry神父,虽然他极受德日进思想的影响,却对人类能在被受破坏的地球生态环境中存这想法,没什么信心。由德日进的思想,Berry对宇宙的心理特性有了新的理解。但无论如何,德日进及Berry 皆认为事物皆存有物质及灵性的意义,从认识宇宙的过程中可以体会到宇宙无比的创造力。他们亦认为意识是现实的内涵,联系所有生存的物种。Berry 於1978年出版《新故事》(The New Story)表达了他赞同德日进的见解,即「并非人类走上了属灵的旅程,而是属灵的人类走上了人性的旅程。」

学术观点

宇宙进化史观

德日进受柏格森“创造进化论”的深刻影响,形成了一种进化论的宗教观,即将“进化”视为一种普遍状态和宇宙秩序。其进化论神学充分吸收现代天文学关于宇宙大爆炸的研究成果,认为宇宙是一个巨大的进化过程,从基本粒子、原子、分子到简单细胞、多细胞,从无机物到有机物,逐渐进化出意识和生命。德日进将经过长期进化而生存、覆盖于地球表面的生物系统称为“生物圈”,将随着动物大脑的进化而最终形成的人类称为“精神圈”或“心智圈”。

德日进将人类的出现视为“从零向一切的突破”及宇宙进化过程的顶峰,人的意识的发展即所谓“心智创生”不仅催生科学技术和文化艺术的出现,而且推动社会历史的发展,使人类社会呈现出民族、国家依次演进及全世界范围广泛交流与融合的景观。

上述复杂的进化过程自始至终都体现出上帝的意志和创世计划,实际上是关于上帝创世说的一种进化论表述。德日进说:“任何东西,倘若不是已经以某种模糊的、原初的方式存在,就不可能最终越过那些不同的临界值而突然出现,而这些临界值不论多么难以逾越,是被进化过程相继穿越了的。”①由此不难看出,德日进的宗教信念是根深蒂固的,他的这种极富原创性的进化论表述方式可以理解为上帝创世说的德日进版。

德日进还提出一个“欧米伽点”的概念。他认为统一的人类将穿越心智圈,最终达到宇宙进化的终点“欧米伽点”。其创意可能源自《圣经新约·启示录》:“我是阿拉发,我是俄梅戛,我是初,我是终。”欧米伽点是超生命、超人格的汇合点,是上帝的代名词,也是耶稣基督的位格。欧米伽点既是宇宙万物一系列进化的终点,又是超越宇宙进化的独立存在,宇宙中的进化对它没有任何影响。②换言之,上帝的先在性是毋庸置疑的,上帝的终极性也是毋庸置疑的,而宇宙的进化将展现上帝的先在性与终极性。

从一个点的宇宙大爆炸,经由层层递进、环环相扣的复杂进化过程,出现人类,并最终聚焦于欧米伽点(非人格化的上帝)。这就是德日进的宇宙进化史观的梗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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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进化史观

德日进认为,人的现象是认识宇宙的关键。人类是宇宙进化的核心、轴心和方向,宇宙的进化因人类的出现而不再盲目。以上帝之爱为动力,人类的进化具体表现为人性向前运动和神性向上运动的有机统一。所谓“人性向前运动”是指人的现实追求或世俗追求,“神性向上运动”是指人的宗教追求或超越世俗的追求。这两种形式的追求形成合力,既向前又向上,最终将会实现人的进化目的和基督宗教的末世期望。

德日进认为,人类正全力寻找一个与新发现的无边无际的宇宙相对称的上帝,这种找寻会产生一种精神化无国籍的人,他们生活在现实世界,却另有其精神家园,从而能够既不受世俗的局限,又会以积极态度来对待现实人生。所谓“精神化无国籍的人”无疑是在呼唤“世界公民”的出现,可以理解为德日进对于未来人类大同社会的某种想象或构想,当然这种想象或构想是以上帝之光普照世界、世界公民的精神家园神性化为前提的。

可以质疑的问题

以上所介绍的是笔者所理解的德日进的进化论神学思想,并且作了极大的简化处理。就深刻性和创新性而言,德日进的进化论神学思想在天主教思想史以至基督宗教思想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虽然由于种种原因其实际影响迄今为止并不大。

依笔者浅见,德日进的进化论神学思想也还存在一些可以讨论或质疑的问题。例如,正如其中文名字“德日进”所喻示的,德日进的神学思想以进化为主旨,其方法论、世界观以至终极关切都是进化论式的,洋溢着浓郁的乐观主义气息。尽管包括人类社会在内的整个宇宙的演化在总体趋势上无疑是进化的,但诸如环境污染、生态恶化、人性沦丧、道德滑坡之类退化现象也是不容忽视和否认的。尽管德日进也注意到人的有限性和教会影响之不足,但他对于退化问题显然注意不够。如果说宗教信念上的单向度见仁见智、无可厚非的话,那么学术研究上的单向度则很可能会损害思想的广度和深度,更何况作为地质学家和古生物学家的德日进接触到自然演化过程中的退化现象应该是很平常的事。

另外,德日进断言人是宇宙进化的方向和目的,表现出明显的人类中心主义倾向。但人类中心主义在物种灭绝、生态危机日甚一日的今天却不得不忙于做自我辩护,德日进的进化论神学因此似难免池鱼之殃。而未来的星际探索如果真的发现了文明程度远高于地球人类的外星智慧生物,则德日进的以地球人类为中心的进化论神学届时无疑将不得不修正!

学术影响

科学层面

1859年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发表,进化论风靡整个世界,德日进所生活的年代正是进化论风行的年代。集科学家与神学家二任于一身,德日进借鉴进化论的研究成果,创造性地提出进化论神学思想,表现出鲜明的时代特征。

德日进的生平与思想作为一个个案,不仅有助于我们加深对重大科学发现之于宗教以至人文思想之影响至深至巨的理解,而且有益于我们深入反思和研究宗教与科学之间矛盾互动的关系问题。另外,中文名字“德日进”——品德、信德、爱德天天在升进——与中国古人所倡“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可谓灵犀相通,遥相呼应,提示我们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切莫忽视人文品德的“与时俱进”。

最后值得指出的是,在有关宇宙诞生和消亡的天文学常识早已家喻户晓的时代背景下,接受德日进所创设的欧米伽点这种非人格化的上帝观念,对于当代中国人来说似乎远比接受道成肉身的人格化的上帝观念要容易得多。

经济层面

德日进的进化论神学强调人性向前运动的意义与价值,肯定现实追求、世俗化的追求甚至利益驱动的相对合理性及其对于实现人生之幸福与完满的不可或缺性,对于传统的不合时宜的禁欲主义倾向无疑是一种颇为有力的理性反拨。同时,德日进所着力阐述的“心智圈”概念——包括人类智力水平的提高,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知识的积累,思想观念的更新,社会制度的演进,文化艺术的创造,人类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等——对于论证推动社会经济发展和人类福利增进的历史必然性与合理性,应该也称得上是一种颇有新意的智力支撑。对于进入市场经济时代的中国来说,无论是“心智圈”概念还是“人性向前运动”说,无疑都将是受欢迎的精神舶来品——剔除其中的宗教因素或许会更受欢迎。

政治层面

德日进的进化论神学对于“精神化无国籍的人”即“世界公民”的构想从根本上说是符合天主教根深蒂固的普世性追求的,而“世界公民”的构想对于民族国家的主权及其国民的文化身份认同自然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包括天主教在内的基督宗教传入中国后,“多一个基督徒,少一个中国人”的防范心理预设一直在折磨和考验一个大一统民族国家的文化情感堤坝和内聚力磁场,对精神控制方面的外部威胁或压力的想象或现实感受近似于“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从反面确认了封建大一统在文化上的内部控制甚或专制的合理性。

21世纪的今天,救亡图存已成遥远的记忆,以发达国家潜在的后殖民主义企图为本质特征的全球化进程造成的地球村态势使得中国不得不融入世界。不再是语言禁忌的“世界公民”,正在逐渐成为暴富阶层的口头禅、文化基督徒的理想,甚或房地产开发商诱人上钩的广告语。这种耐人寻味的后现代景观与生态灾难、核威胁、国际恐怖主义等全球性问题激发起的“只有一个地球”意识“交相辉映”,彰显出民族国家在全球化时代的局限性与无奈,也反衬出“世界公民”意识的复苏及其正当性。可以预期的是,“四海之内皆兄弟”的中国古训与有着西方普世性宗教背景的“世界公民”说相互发明之日,应该也是人类社会向大同世界迈进之时。

文化层面

德日进的进化论神学思想最有价值之处,可能就是其“神性向上运动”说。仅有“人性向前运动”,可能会有殷实富足的生活,但充其量只是经济动物而已。人之所以为人,正在于人在饮食男女之外还有精神,还有超越性的追求与升华。在德日进看来,神性化的精神追求当然比人性化的物质追求重要得多。他始终乐观地认为,人类的进化以上帝之爱为动力,人性向前运动和神性向上运动二者的结合将推动人类不断进化,这种进化的终点趋向欧米伽点即上帝,人类由此达致幸福和完满。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家重修身养性、成圣成贤,讲求“见贤思齐”、“扩充善端”、“致良知”;道家抨击“心为物役”,倡导“物物而不物于物”;佛家鼓吹“平常心是道”,标榜“以出世心做入世事”。总的价值取向是清心寡欲,强调道德修养,追求较高的精神境界。中国传统文化的这一特质与德日进所谓“神性向上运动”是可以找到结合点的,因为二者都试图以永无止境的精神追求来超脱物欲横流的世俗社会。

德日进在其最重要的著作《人的现象》中认为,所有的现象都应该成为科学研究的对象,而所有的现象包括人类在内都处于尚未进化完全的过程中。其进化论神学思想作为科学与神学的奇特结合,不仅有助于我们深化对基督宗教的认识和理解,而且有助于我们平和体认当代中国社会的光怪陆离与变化莫测,理性期待和谐社会的愿景在未来的渐次展开。尽管构建和谐社会的制度安排远未进化完全,退化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但从宏观上看,当代中国社会的确是在艰难而坚实地进化。这种与宗教背景完全无关的进化,在再次彰显出德日进进化论神学思想的普遍意义的同时,也足以使我们对“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古训温故而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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