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河古称“滳水”,其支流从广宗县旁分脉而过。清初,曾有人出于安全考虑加固河岸,修建了河唇堤坝。但时光荏苒,加之百姓小乐即安的性格,到康熙二十年(1681年)后,广宗县的防洪措施仅剩形式。
作为一任流官,知县吴存礼大可像他的前任们一样,对暂时处在“安澜期”的漳河视而不见,可他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重修大堤。
修河必定要动国家的帑银,里边不仅有算不清的“经济账”,更有说不明的“政治账”。这也是前任们历来视河工为“畏途”的原因之一。对此,吴存礼给出了这样的解释:“水溢则无岁,无岁则无民,无民何有国家之贡赋。”他召集父老,晓以利害,决定等明春农闲时重修大堤,务必赶在夏雨骤至前完工,以保秋收。
问题马上出现了,百姓之所以对修河这件利益攸关的事漠然,原因竟不是“贫穷”,而是“不公”。原来,早年修河是按农民土地的持有量来划分工作量的,地多者出人多,地少者出人少,无劳动力的女户送饭即可。听上去很公平,但里长村官为图省事,不顾多年来的人口变化,还将旧文件当作金科玉律。为此,吴存礼跑遍几十处村子,摸清状况,解决问题。
一个月后,一座大堤坝如春笋般“冒”出地面,夯土如铁,密植杨柳,足可抵御百年一见的洪灾。竣工仪式上,吴存礼备好“花红酒礼”,重奖劳绩突出的堤长、民工。这在阶级分明、“礼不下于庶人”的封建年代绝对是“活久也不一定见”的奇事。
吴存礼在广宗县期间,所为善政数不胜数,所以每次吏部考核都稳占鳌头,累迁苏州巡抚,并在这个富庶无比的“人间天堂”一干十多年。康熙曾多次在朝会上说起吴存礼,不吝辞色地称他为“好官”,南巡江苏时还特别召见了他,并赠诗一首。
吴存礼确实没“辜负”康熙的期望,他一路升来确实是够“勤”的,不过是勤于贪污、行贿而已。仅在苏州巡抚任上,他就陆续向京中200余名要员反复行贿,共计白银44万两。这些钱从哪里来?当然是取之于民了。
一个“爱民、护民”的好官,就这样蜕变为一个“残民、害民”的贪官,罪魁祸首就是高高在上的康熙。在吴存礼仕宦之初,宝座上还是那个擒鳌拜、破三藩、收台湾、斗沙俄的一代英主,几十年后,垂垂老矣的帝王只想粉饰太平,得过且过。贪污腐败在康熙晦暗的目光中已不是什么大问题,大臣只要不拉帮结伙地撺掇那九条“孽龙”来闹他就不错了。从此,清官变成了水里的油脂,逐渐被排挤出官场。吴存礼正好参与到这种“变化”中,并顺势成为“幸运儿”一枚。但他的幸运很快就到头了,雍正一即位就以“贪腐严重”为由将他开革为民。
吴存礼成于“河工”、毁于“贪腐”,和几十年后那个同样聪明过头的和珅简直如出一辙。不,应该说康熙和他的孙儿乾隆如出一辙,都犯了前清后混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