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外史》是清代吕熊著白话长篇历史小说,又名《石头魂》《大明女仙传》,成书于清康熙年间。《女仙外史》以明朝初年的社会现实为背景,集中描写了唐赛儿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同燕王朱棣统辖的军队进行的军事斗争和政治斗争,表彰正义,抨击邪恶,宣扬了“褒忠殛叛”的主旨,并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封建统治阶级内部不可调和的政治矛盾和利益冲突,流露出一些进步的民主思想。那么下面知秀网小编就为大家带来关于第七十三回的详细介绍,一起来看看吧!
西域有一摩诃道人,莫知其年岁,在山中修行时,曾用个红铜罐子烹炼白石,稀则如糜,稠则如饭,腹馁辄食。迨道国高,神通益大,又将此罐炼九转还丹,含精蓄气,遂能通灵变化,可以如意运用,要小就小,要大就大。大起来江湖之水也可盛得,小起来即芥子亦不能纳。其精气有时蒸蒸而出,禽兽触之,羽毛焦脱。若遭着石头,一气吸入,顷刻化为灰尘。凡是有在地之石,便吸不动,若是无根的石,不论大小,凭有多小,吸个罄尽。至于他物,必须投入,则成枯烂,不能自吸也。
然而此僧所修,非玄非释,究竟是异道,元处立脚,仍落于魔,此罐亦遂人于魔宫。曼陀尼见吕军师奏章,有道士能飞石打人,破他亦是容易。但石必随地,有碍行军之路,所以向剎魔主借用此罐的。你想尹天峰的飞石,是驱遣在空中,还比不得地下无根之石,岂不吸得干净?从来物理有不能解者,如磁石一顽物也,可以吸铁,其中岂无相引之气机焉?而况乎修炼成的东西,具有灵炁蕴藏于全体者乎?可置勿论已。
只说连黛走数十里,石灰飞尽,方勒住了马,去了脸上的罗帕,招呼将士席地坐定,商议长策。个个垂头丧气,莫展一筹。尹天峰道:“今只有娘娘金蚕术未用,且作个孤注,再与他见阵,难道他都有巧法儿破我么?”连黛道:“行不得,蜈蚣尚为鸡啄,有个不会啄,有个不会啄金蚕的理?”连珠娘道:“法虽被他破了,还算不得损兵折将,着人与他讲和,也还不着。”连黛摇头道:“使不得,这比城下之盟,更觉丑看。”石龙道:“不要输锐气与他,我们速返旧营,放着多少强兵狡猛将,乘夜劫他一寨,杀赢了就好计较。”连黛道:“这话是。”遂驱捕前进。
才入得营,忽报:“国主有诏书到来,请娘娘远接。”连黛没好气,大叱报兵:“他是何人,我是谁,敢说个远接?”喝令左右捆打一百。石龙、尹天峰等,早将伪主良书接入营内,连黛启视云:
大汉皇帝达书于皇后曰:朕近得一仙女,能知未来之事,言济南帝师,是月殿嫦娥降世,道法通天,群仙为辅。于燕有仇,与我无怨。彼只尊崇建文,我亦奉了年号,自然休兵罢战,永相和好。我国自为国,帝自为帝,何损分毫也哉!因此册立仙女为小后。一大一小,神仙难及。皇后可速班师,同享极乐之境。天生富贵于予,燕王其如朕何?其间讲和细微委曲,统俟皇后裁定。
连黛看完了,一时醋气攻心,面皮紫涨。随问赍书的常通:“尔可晓得宫中事么?”常通跪应道:“皇帝又立了小文后,也有神通法术。”又问:“是何处得来的?”又应道:“皇帝打围时,在山中所得。”连黛失声道:“不好,这是狐狸精了。”
常通又说:“是母女两个。”连黛大恼道:“一个也难,何况两个?”恨不得一翅飞回国去,又不好露出本相,假意说道:“我这里怎肯怯气。若与讲和,不便差人。要讲,你自讲去,看他如何话说,然后奏我定夺。”常通道:“皇帝原掳臣去。”当日晚了,在宫安歇。
连黛暗传号令,令小王洪三更行法劫寨,石龙、君天峰皆统兵相助。小王洪因未曾用他的法,正在技痒,得令大喜。刚到半夜,捻廖念咒,将砚池内墨汁,望空泼去,腾腾然漫天遍地,都是乌云黑雾。又取出草人纸马,向着四面乱洒,尽变了神兵鬼将,乘云踏雾向前去了。随与石龙、尹天峰,统领道士和尚,及部下巫兵,共有三千,径奔王师营寨。曼、鲍二仙师正打坐在高台上,觉有妖气侵入,法眼一看,见各营周围,重重都是黑雾,雾内隐隐跃跃,尽是青面獠牙,蓬头赤发的兵癣,也有两个角、三个眼的,不计其数。曼尼笑道:“这样演的戏法,也使将来。”就在离位呼口气,四面喷去,化作烈焰滔天,火龙火马,电掣雷飞,不消剎那之顷,烧得个精打光。石龙道:“不好。”君天峰说:“且杀进去。”曼尼仙耳听见,笑谓鲍师道:“若不打杀他千把,怎得歇手。”就把梅花鹿角捧掷去,盘旋半天,散作千万根,当头劈脑乱打下来。军士咻叫得苦,没命的奔跑,但见:
鹿怪炼成犄角,八九丫叉;仙师弄起神通,百千钉齿。筑葫芦,光头绽开一眼,脑浆喷注;劈匾嘴,泥丸碎却半个,丹药消亡。霓衣作朱衣,血流漂笏;白足翻成黑足,骨碎涂泥。纵有母陀罗臂,谁援邪僧;饶他太乙青藜,难扶妖道。
这些和尚道士,都会画符诵咒的,如咒也不灵,符也不验,打得折脚断臂,碎头裂脑,只叫得:“阿弥陀佛,太乙救苦天尊。死也嗄。”其余兵卒越发不消说得。石龙、尹天峰等,抢先驰入营内,方得了性命。计点部下,三停之内,死伤者到有二停。连黛尚未睡觉,专听的好消息,知道了这个光景,方才死心塌地,信他丈夫的书是不错的。
到了辰刻,常通赴中军禀明,前去讲和。小座报知军师,军师一想:昨夜劫寨,今早求和,断是郧阳差来的。随唤姚襄、沈珂密授数语,令到前营,先以军威折之。二人领命,即传诸将士排列两行,放炮三声,大开营门,传呼伪使人见。常通从容而进,见剑戟森严,旌旗灿烂,两班军士吆呼一声,喝令跪见,若震埋出于平地。常通毛发悚然,不由不屈折,只得膝行至前。姚襄叱道:“你这班妖寇,不啻蠛蠓。我帝师至仁如天,视同赤子,待皇帝复位,便行招抚,所以姑轩不问。乃敢贪受逆贿,兴兵作乱,何难立时殓来,以正国典?我军师推扩帝师弘慈,但破尔法,不伤尔命。前日生擒妖妇,尚且放还,许其自悔。不意心同豺虎,返藉妖术,屡肆鸱张,昨夜还来劫寨。势不能以德化,方行杀戮。今已势穷力竟,更有何说?即应枭首。”常通汗流浃背,连连叩首道:“微臣奉国主之命,来求和好,昨晚才到,宿在后营,并不知有劫寨之事。”沈珂大喝:“尔伪主是草莽强贼,敢与王师说出求和二字,就该割舌。”
常通,连忙改口说道:“是求降。”沈珂又喝:“尔贼今日求降,昨夜劫寨,明系通同造谋,以图侥幸,回去邀协。此等黠贼肺腑,敢有我面前遮饰么?”常通又叩禀道:“昨见国母,原有不允之意或者是部下耸动,就干出这样该钉的事来。微臣若有见闻,何敢又自来取死?姚襄作色道:“这个是他实话,姑恕他不知,且禀军师定夺。”常通方知二人不是军师。
姚襄等去了一会,有员少年大将出来,面如乌漆,目若金铃,大喝:“贼使进见。”常通战战兢兢,鞠躬抠步,走向中营,俯伏跪下。军师问:“来人授何伪职?”应道:“礼部尚书。”
军师笑道:“有做贼的宗伯么?但罪不在尔,姑以礼待。”命左右看坐。此时常通心内正突突的跳,两腿还是拦的,闻得命坐,喜出意外。随又禀揖,侧坐于下。抬头看吕军师,纶巾鹤氅,隆准修髯,双眸如电,精彩逼人。常通打恭至地禀道:“微臣系国主所差,愿奉建文皇帝年号,倾心归附,求军师海涵已往,许令逢新。”军师谕道:“郧阳逋寇,盘踞百年,非不行天计,奈有大逆甚于尔辈者,当先声罪。今既悔司来降,务须称臣纳贡,听调听宣,毋得有违。尔主母妖巷孽,更为倔强。当竖通这明白,束赍降书到此。”常通连声答应,向上叩谢而出。
回到连黛处,不好说出姚襄二人的话,只把吕军师的言语,备细述了。连黛道:“我们是皇帝,怎肯称臣,受他调遣?他不送我礼物,到要我来送他?不成,不成。”
常通道:“建文皇帝是四海一统之王,奉了他年号,不过在表章上写个臣字,我们本国原称皇帝,就像海外诸国进表一个样子。至于纳贡,只须土仪,自然也有金币酬我,算个交接礼文,不折本的。就是用捕时候,要调遣我们将士,少不得像燕王,也要馈些金珠。”这是常通恐怕讲好不成,弄得国破家亡,把这些话来哄人的。连黛听他说得甚好,便道:“既如此,你快去说妥了罢。”常通疾忙驰赴吕军师营门,禀说:“主母无不钦遵,即日班师,来奉降表。”军师道:“这也罢了。尚有几位女仙师有此,应速遣员尊贵女将,志诚晋谒,将此情由禀达,若敢延慢,定然不许怕请。”常通又亟回本营,启复迦黛。连黛笑道:“他们说要尊贵的女将,恐妇女不中用,反要误事。儿蒙皇后深恩,从无报效,今愿充此一使,誓不辱命。”连黛大喜道:“只是难为我儿。选几个伶俐的妇人随去。”连珠道:“也不必,匹马走的,才见得有胆量。”便问常通:“已经言定班师进贡日期否?我到仙垌跟前,也要讲来画一才是。”常通应道:“班师日期,要请皇后裁定。”连黛道:“明日就班师。”
常通应道:“这进贡日期,竟约定来月何如?”连黛道:“还有一说。前日拿去的功虎,也须还我们。”常通呆了一呆,说:“若已死了怎处?微臣且去说看。”于是策马先行,连珠娘随后缓辔而进。
将近营门,范飞娘便来相请。珠娘见上面坐着三位仙师,倒身下拜,痛哭不起。鲍师道:“我已知你的心事,不用悲伤,起来坐着好讲。”曼师道:“你如今得脱火坑,怎的反哭起来?”
飞娘就去相扶,携手同坐于下。鲍师慧眼一看,连珠是仙道中来的,随说:“我写个启来辞他,即着来使带去便是。”飞娘随给与笔札,珠娘立时起草。曼师道:“而今有个柳烟儿,已在他宫中。那浪婆娘若欺侮了他,我便放出三昧火火,烧他个人种不留,连这几重青山,总化灰烬,也要使他知道利害。”连珠心上,方明白这个小皇后的来由。即答应了,写完,呈上三仙师看云:
珠儿顿首顿首,启上大武皇后陛下:卵本卢遗女,覆巢之下自无完卵,今兹全璧而归,虽云天幸,亦皇后之力也。只缘素性如冰,每厌荣华,即欲出世,苦无机会。不谓遂允所请,使得皈依大道,虽曰人谋,亦不可谓非皇后之命也。从此先人大节,皎如日月,不为弱息所玷矣。今陛下宫中新册小后柳烟者,出自帝师遣发,与皇后为姊妹之好。今儿又归帝师座下,亦有师弟之缘。似与古人交质无异,亦所以爷报皇后耳。书不尽言,伏惟睿鉴。
曼师笑道:“太文了,这浪婆娘如何解说得出。”正在缄封,常通已复定军师,并苗牙也来了,即令军士交会与他,说明皈依帝师,不复归去的话。珠娘又向西南,涕泣四拜。曼师笑道:“你还拜这浪婆娘怎的?”答道:“弟子拜的是伯父。只为着我兄妹二人,所以屈身于他。就是今日得见仙师,虽出自家主见,也是伯父成全的。”常通得了书函,管他事,竟同苗虎回营到连黛面前投下。连黛拆开看了沉吟一会道:“珠儿不嫁汉子,在我国也无用,去便罢了,只是安放个妖精在我宫中,不要是个祸根才好。”一时归心如箭,遂下令连夜班师。然后称臣纳贡,不在话下。
且说三位仙师,同着范飞娘、连珠娘,来辞军师,去复帝师之命。军师再三致谢,微问道:“前日多少法宝,总是帝师宫中的么?”曼尼道:“帝师空拳赤脚,从月殿奔将下来那里得有半件?都是求借的东西。所以不告而去了。”军师道:“此物归故主之常理。”鲍师道:“得鱼忘筌,得兔忘蹄。我们还要他怎么?”军师点首叹服。曼师道:“鸡儿鼠儿什得恁么。独是那铁杵磨成的小针,已是送过帝师,也竟走了。我还要到骊山,问这老乞婆藏匿法宝的罪名哩。”鲍师道:“萧何律上,却不曾著有这条。”众仙师皆大笑出营。正月挂林梢,清阴江地。
军师与诸将皆拱立候送。却见曼师脱下袈裟,披在连珠娘身上,喝声:“起。”一道清风,大家凌空而去。好在妖寇已经输服后,荆门只在指挥间。下回若何,且看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