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译文:
树木的生长,有还在幼苗时便死了的,有长到两手合围粗细时而死了的。有幸而长成可以用作栋梁的,也就被砍伐了。不幸而被大风拔起,被流水漂走,有的折断了,有的腐烂了;幸而能够没有折断,没有腐烂,便被人认为是有用之材,于是遭受到斧头砍伐的灾祸。其中最幸运的,在急流和泥沙之中漂流沉埋,不知经过几百年。在水冲虫蛀之后,有形状好似山峰一样的,就被喜欢多事的人拿走,加工做成木假山,从此它就可以脱离泥沙而且避免斧砍刀削的灾难了。但是,在荒野的江边,像这样形状似山峰的树木有多少啊,不被好事的人发现,却被樵夫农民当作木柴的,哪里数得清呢?那么在这最幸运的树木中,又存在着不幸呢!?
我家有一座三个峰头的木假山。每当我想到它,总觉得在这中间似乎有命运在起作用。况且,它在发芽抽条时没有死,在长成两手合抱粗细时没有死,可用作栋梁而没有被砍伐,被风拔起,在水中漂浮而没有折断,没有腐烂,没有折断腐烂,却未被人当作材料,以至于遭受斧头的砍伐,从急流泥沙之中出来,也没有被樵夫、农民当作木柴,然后才能来到这里,那么这里面的理数似乎不是偶然的啊。?
然而,我的喜爱木假山,不光是喜爱它的像山,而是还有感慨寄寓其间;不仅喜爱它,而且对它又有敬意。我看到中峰,魁梧奇伟,神情高傲舒展,意态气概端正庄重,好像有什么办法使它旁边二峰倾服似的。旁边的两座山峰,庄重谨慎,威严挺拔,凛然不可侵犯。虽然它们所处的地位是服从于中峰的,但那高耸挺立的神态,绝然没有丝毫奉迎依附的意思,啊!它们是令人敬佩的呀!它们是令人感慨的呀!?
2.原文:
木之生,或孽而殇,或拱而夭;幸而至于任为栋梁,则伐;不幸而为风之所拔,水之所漂,或破折或腐;幸而得不破折不腐,则为人之所材,而有斧斤之患。其最幸者,漂沉汩没于湍沙之间,不知其几百年,而其激射啮食之馀,或仿佛于山者,则为好事者取去,强之以为山,然后可以脱泥沙而远斧斤。?
而荒江之濆,如此者几何,不为好事者所见,而为樵夫野人所薪者,何可胜数?则其最幸者之中,又有不幸者焉。
予家有三峰。予每思之,则疑其有数存乎其间。且其孽而不殇,拱而夭,任为栋梁而不伐;风拔水漂而不破折不腐,不破折不腐而不为人之所材,以及于斧斤之,出于湍沙之间,而不为樵夫野人之所薪,而后得至乎此,则其理似不偶然也。
然予之爱之,则非徒爱其似山,而又有所感焉;非徒爱之而又有所敬焉。予见中峰,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二峰者,庄栗刻削,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峰,而岌然决无阿附意。吁!其可敬也夫!其可以有所感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