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士族,是中国古代历史上一个独特的政坛集群,形成于东汉后期,兴盛于魏晋南北朝时期和隋唐初期,在武则天时代之后才渐趋没落,深刻影响中国历史进程长达五百余年。
门阀士族,在历史学上的定义是“东汉后期至隋唐前期在社会上具有特殊地位、由官员士大夫所组成的政坛集团”,其兴起与没落,与历代王朝的官吏选拔任用制度密切相关。科举制大行其道成为主流之前,朝廷官吏的拣选任用,采用察举制、征辟制、九品中正制等体系,极度看重应选者的门第与家族出身,导致一些世家大族累世公卿,绵延不绝。
门阀士族大都具有几个鲜明的特征,一是家族财力雄厚,田连阡陌,世代豪富。二是家学渊源,文风兴盛,拥有良好而深厚的文化积淀。三是家族成员长期担任朝廷高官要职,把持朝政,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朝局中占据主导地位,把握话语权。四是在朝野民间影响力深远,威望极高。
他们可以不做皇帝,但无论谁做皇帝,为了巩固统治,都要尽力求取他们的配合与支持,采取与这些士族联姻、任用士族成员担任要职等手段,争取与他们形成利益共同体。
必要时,皇帝们甚至不惜采用生拉硬拽的办法,直接把自己的家族强制融入士族,比如隋朝皇帝杨坚,就坚称自己是“弘农杨氏”的后人,以自高身价。但史学宗师陈寅恪、韩昇等人都认为,杨坚的说法有很大水分,他极大可能应当出自山东杨氏。倒是隋朝大臣、尚书令、太师杨素,是正牌的弘农杨氏传人。
隋朝与唐朝初期,门阀士族进入最后一个辉煌期,时人心目中以“五姓七望”最为高贵,其中“五姓”是指“崔卢李郑王”五姓,“七望”是指“陇西、赵郡、博陵、范阳、太原、清河、荥阳”等几大士族兴起之地的郡望名称,具体而言就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
唐朝皇帝也姓李,于是李渊老实不客气地声称李唐皇室就是“五姓七望”之一的“陇西李氏”正宗传人,在当时就曾引起争议。《唐护法沙门法琳别传下》记载,高僧法琳当着李世民的面,毫不客气地说:“窃以拓拔元魏,北代神君。达阇达系,阴山贵种。经云:以金易鍮石,以绢易缕褐,如舍宝女与婢交通,陛下即其人也。弃北代而认陇西,陛下即其事也”,认为李唐皇帝认错了祖宗。
史学大家陈寅恪经过一番考证,在大作《李唐氏族之推测后记》中也认为,“李唐先世若非赵郡李氏之破落户,即是赵郡李氏之假冒牌”,认为李唐皇室顶多是赵郡李氏的远支旁裔。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中也认为,“隋唐皇室,亦依旧自称弘农杨震、陇西李暠之嫡裔,伪冒相传,迄于今日”,认为李唐皇帝的说法靠不住。
唐朝皇帝为了高攀上陇西李氏不仅阻碍重重,而且想跟“五姓七望”联姻都很困难。《新唐书》记载,晚唐时期,唐文宗想让皇太子娶宰相郑覃的孙女,但郑覃是正宗“荥阳郑氏”传人,认为李唐皇室成员配不上他孙女的高贵身份,宁愿把孙女嫁给一个崔姓九品官,只因为此人是“清河崔氏”成员。唐文宗哀叹自己说:“我家二百年天子,顾不及崔、卢耶?”祖辈当了二百余年皇帝的李唐皇家,都高攀不起这些士族高门。
但随着科举制在唐朝的全面铺开与不断成熟完善,大批寒门士子通过科举这条上升通道跻身仕途,这些“累世公卿”的门阀士族终于遭到强劲挑战,存在的基础被动摇,最终永久消失在历史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