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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生在乱世是一种不幸,也没有人愿意选择乱世。国家剧变,祸乱骤起,是变节还是坚持,确实极大地考验人性。以明末为例,尽管洪成畴、吴三桂背明投清后荣华富贵、风光无限,但人们却更愿意把敬意送给王夫之、顾炎武那些宁可终老南山也矢志不渝的孤独者。无独有偶,早于冯道600多年前的三国时期,也有这么一个“不倒翁”,他就是汝南名士许靖。
汝南郡,隶属东汉豫州,《后汉书》载其人口将近210万,仅次荆州南阳郡管辖的243万人,是东汉王朝名副其实的第二大郡。要知道,《后汉书》统计户口的时间是公元140年,那时的东汉王朝的总人口也就4900万人。《全后汉文》曾收录了名儒孔融的一篇文章,名曰《论汝颍优劣论》。颍即颍川郡,与汝南同属豫州,《后汉书》人口统计为143万。孔融认为汝颍两郡的奇才虽多,但以品行和才能论,汝南则远胜颍川。实际上,若论上达天听,颍川则比汝南更有优势。这一点,可从东汉云台二十八将中有7位来自颍川、汝南则无一人可以看出。但光武帝统一天下后,推崇儒学,抑武扬文,这些功臣遂将目光投向了学术领域。凭借地理优势,靠近颍川的汝南郡“近水楼台先得月”,亦得到了儒学之风的滋润。身为汝南郡首府平舆人的许靖即是在这种历史悠久的大环境中长大成人的。
史载,许靖“少与从弟劭俱知名”、“好共覆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劭即许劭,也是汉末的著名人物。上述文言文的意思是许劭与从兄许靖喜欢品评当代人物,常在每月初一发表对当时人物的品评,故称“月旦品”。至于为何要把品评人物的时间定为每月初一,推测可能是古人认为:“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为记时办事之便,就约定俗成地将月旦定为诸多活动的首选时间了。当然,读者若想记牢许劭的名字,只需记住他对曹操的一句评语,“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
也许在品评人物时,两人的意见常不统一,因此二许的关系很差。后来许劭官拜郡功曹,竟故意压制许靖。困顿之下,许靖只好替人赶马磨粮来养活自己。不久汝南太守刘翊抬举许靖,推荐他做了计吏,负责察举孝廉。孝廉是两汉选举官吏的科目之一,意谓推举孝子、廉洁之士出来做官,是汉代政府官员的重要来源。史载,“名公巨卿多出之”。但到了后来,举孝廉就变了味儿。地方官或世家豪族向上级乃至中央政府推荐的人才往往是世家子弟,基本没有平民百姓。推荐的标准不是品德、才学,而是门第高贵,因而出现了“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的现象。许靖是否徇私舞弊,史料未做明确记载。后来,许靖又迁升尚书郎,负责掌管官员的选拔任用。这次拜官,让他和朝廷内外的大小官员进一步拉近了关系,并直接影响了许靖后来的命运。
董卓入京后,希望借用名人压制天下非议的他让许靖配合吏部尚书周毖一起掌管天下官员的升迁调动。周毖早对董卓专权不满,借着职务便利,他先后推举尚书韩馥为冀州牧、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颍川张咨为南阳太守,陈留孔伷为豫州刺史,东郡张邈为陈留太守。以上众人,除了南阳太守张咨被北上参与讨董之战的孙坚兼并外,其他四人都是讨董的骨干力量。因此,当“十八路诸侯”兵向洛阳时,董卓一怒之下便杀了周毖。许靖从兄和孔伷要好,许靖担心受到株连,遂跑出京师投靠了孔伷。或是巧合,许靖投效谁,谁不久便会败亡。史载,许靖投奔孔伷后不久,“伷卒,依扬州刺史陈祎。祎死(袁术所杀),吴郡都尉许贡、会稽太守王朗素与靖有旧,故往保焉。”
195年,“小霸王”孙策渡江南下,先后击败吴郡都尉许贡、会稽太守王朗。不得已,许靖再率宗族南下交州避难。交州刺史士燮对名士许靖的到来十分欢迎,《三国志》用了“厚加敬待”四个字。令许靖苦恼的是,交州也不安静,曹操、孙权和刘表都在觊觎交州。士燮很坚定,他看透了邻居荆州牧刘表外强中干的虚弱而拒绝臣服,却明里接受曹操“安远将军、龙度亭侯”的封号,暗里则归附孙权。恰好,此时益州牧刘璋派使者来邀请许靖。于是,许靖便入了四川。史载,“璋以靖为巴郡、广汉太守”、“建安十六年,转在蜀郡。”
214年,经过三年奋战的刘备兵围成都。在刘璋危亡之际,许靖却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史载,“璋蜀郡太守许靖将逾城降,事觉,不果。璋以危亡在近,故不诛靖。”事情还没完,刘备入成都后,“以此薄靖不用也。”为何名士许靖投靠刘备却反遭其鄙夷呢?须知当时弃刘璋而投刘备的大有人在。其实,投奔刘备的大多是东州兵集团和益州的土著豪族。东州兵是刘璋之父刘焉从收容的数万流民中选拔的军队,他们的籍贯多是长安和南阳一带。刘璋父子对他们十分优待,但益州土著却对他们全无好感。后来,“东州兵侵暴旧民,璋不能制“,益州土著豪强乃发动叛乱。
东州兵“畏见诛灭,乃同心并力,为璋死战,遂破反者。”此后,刘璋为笼络东州兵,滥施恩惠,妄加爵位,惹得益州土著豪族更加不满。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益州土著张松才居心不良地倡议将刘备引入益州“抵御”张鲁。
反观许靖,即不属于东州兵集团,也不属于益州土著豪族,而且刘璋也给了他优厚的待遇。危急关头,即使他不像刘巴一样抵抗到底,也不应该背叛刘璋。当年关羽水淹七军,曹军统帅于禁被擒求饶得生,而偏将庞德却死战不降。闻讯的曹操感叹道,“吾知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如庞德邪!”或许,这就是刘璋当时的心境。法正知道刘备的心思,劝说刘备留下此人,借其名气来招贤纳士。刘备依其所言,拜许靖为太傅。到了称帝时,刘备又拜许靖为司徒。因其年老名盛,连”丞相诸葛亮皆为之拜“。公元222年,年逾七十的许靖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