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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晚年主要在完成两件大事,一个是废除诸侯王,分封刘氏子弟,另一个是废太子刘盈,改立刘如意。这两件大事在西汉朝廷中引起政治动荡,也让刘邦的历史评价陷入了很多争议之中。其中改立太子刘盈被认为是影响国本的大事,受到了朝中很多大臣的反对。而刘邦晚年猜忌大臣甚重,而且有些听不进建议,于是多次提出要废太子刘盈。为了保住刘盈的太子位,吕雉向张良问计,希望张良站出来力保刘盈。张良并未直接拒绝,而是推荐了四个八十岁的老翁,这就是所谓了"商山四皓",他认为只有他们能保住刘盈。
刘盈是刘邦与吕雉的独子,也是西汉第一个太子。由于刘盈生性懦弱,一直不受刘邦喜爱。他被立为太子是因为吕雉和吕氏集团将领的支持,刘邦也曾对他寄予厚望,还请赵国名士李左车给他当老师。然而太子的性格一直为人诟病,所以刘邦总想找个强势的儿子当太子。刘邦晚年开始猜忌吕雉,很多政务都回避吕氏的将领参与,这让帝后矛盾不断加深。再加上刘邦重新的戚夫人生了儿子刘如意,刘邦就想废掉刘盈,改立刘如意为太子。而这个事情不但吕氏集团不同意,就连他最亲信的沛县集团也表示反对。
吕氏集团反对很正常,因为他们就指望着刘盈登基,吕雉临朝听政,这样才有机会独揽汉朝大权。沛县集团和其它大臣反对却是因为对西汉政局的考虑,因为经过减除韩信、彭越、英布等诸侯王的一系列战争后,西汉再也经不起更多的动荡了。从秦末乱世开始,到刘邦灭英布为止,几十年的战争让国家遭到巨大破坏。西汉初年国力衰弱,北疆的匈奴又虎视眈眈,继续动荡下去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当时朝廷内外都希望西汉进行修养生息,逐渐恢复国力,以应对逐渐强大起来的匈奴的威胁。
刘邦却不这么想,废太子刘盈改立刘如意的愿望非常强烈。刘邦的这种想法一方面是基于刘盈本身的考虑,另一方面是考虑汉朝的大一统问题。刘盈性格懦弱,一切都由吕雉做主,这不是做皇帝该有的素质。当时刘邦年老多病,而吕雉正在壮年,刘邦去世后,权力必然被吕雉掌控。吕雉和她的吕氏集团虽然在刘邦统一天下过程中立下大功,但在政治理念上与刘邦不同。刘邦谋求的是像秦始皇那样建立大一统的王朝,而吕氏集团则想延续周朝的分封制,吕家子弟都能以功劳分封为诸侯王。
以韩信、彭越和英布为首的诸侯王被灭后,刘邦以刘氏子弟代之,进一步压缩和限制六国旧贵族的权利。因为他知道,如果让六国旧贵族和诸侯王继续膨胀,汉朝将重蹈周朝的覆辙。如果让吕氏集团去当诸侯王,他们必然会为了利益和六国旧贵族勾结,结果也会走向春秋战国。所以刘邦建立了刘氏诸侯王的制度,再以朝廷和宗室派人监督刘氏诸侯王,以确保权力不失去控制。而刘盈懦弱的性格却成为很大的危机,会被吕雉利用,为吕氏集团封王服务。所以刘邦有了改立刘如意的主意,并提拔戚夫人的父兄掌管皇宫宿卫的军队。
刘邦改立刘如意的意志非常坚定,吕雉找了很多大臣劝说都不管用。就连受到刘邦宠信,帮助萧何建立汉朝法律和礼仪制度的大儒叔孙通出面反对,刘邦仍然坚持废太子。在御史中丞周昌等大臣的阻挠下,刘邦的想法被暂停,但废太子的动作并未停止。吕雉感到事态危机,便让哥哥吕泽找到张良,请张良谋划保住刘盈的太子位。张良是刘邦的重要谋士,两人从秦末乱世到西汉初年,建立起了高度的互信。张良的建议刘邦几乎没有反对的,所以吕雉认为请张良出面,能够解决刘盈的问题。
当时张良已经隐居一段时间了,几乎不出现在朝堂之中。刘邦灭韩信等人,分封刘氏诸侯王,张良都没有提出过任何建议。实际上张良对刘邦延续中央集权的一套管理体制是反对的,他的理想是重建韩国,恢复周朝的分封体制。但由于刘邦将权力集中得厉害,再加上楚汉之争时利用韩信大军歼灭了六国军队中的有生力量,所以周朝分封制的恢复已经不可能了。张良选择淡出朝政,一方面是理想无法实现的逃避,另一方面也是明哲保身。如果他积极的想韩信那样谋求诸侯王割据的态势,那结局也会和韩信一样。
吕泽找上门时,张良其实很纠结的。一方面吕氏集团谋求的分封制,和他的理想有吻合的地方,另一方面吕氏诸侯王的想法却又与复兴韩国相背离。同时张良也认为吕氏依靠刘盈谋求诸侯王的策略成功率不高,也会被刘氏诸侯王和朝中列侯所反对。可他也没法直接拒绝,那样会夹在帝后两派之间难以做人。所以张良没有给出自己的计谋,而是让吕泽去请商山四皓。他告诉吕泽,商山四皓是秦朝以来的大儒,在商山隐居,很有威望。当初刘邦派人去请,人家都拒绝出山当官。他认为,只要商山四皓出面力保刘盈,这个太子就不会被废。
后来事情果然如张良所料,刘邦再次在朝堂中提出废太子时,吕雉一党就拿出了这张牌。他们请商山四皓出山辅佐刘盈,以高规格的待遇迎接他们入朝,随同刘盈左右。商山四皓给吕氏集团提供不少建议,尤其是随同刘盈出入朝堂,让刘邦大吃一惊,也使得刘邦放弃了废太子的想法。
商山四皓只是隐居在商山的四个八十岁以上的老头,虽然德高望重,却无官无权,那凭什么左右刘邦的想法?刘邦废太子的意愿很强烈,就连朝中大臣多次劝告都没有用。张良又凭什么认为商山四皓能够动摇刘邦,让其放弃废太子的想法?要解释这些疑问,那就得从秦始皇焚书坑儒开始。
现在知道商山四皓来历的人不多,但在当时却是名震天下的。这四位老人横跨战国、秦朝和西汉三朝,是当时出了名的博学之士,也是黄老之学的代表人物。秦始皇建立秦朝后,设置了七十位博士官职,让当时的名士大儒担任,商山四皓便是其中四位。后来由于秦朝体制和周朝体制的理念发生冲突,以儒家和道家为首的学派反对秦朝制度,于是引发了焚书坑儒的事件。这个事情本质上是秦始皇为加强中央集权触发的,而支持周朝分封制的儒家和道家则站在了秦始皇对立面,受到包括长子扶苏在内的贵族们支持。
秦始皇以焚书坑儒的方式镇压了反对派,将很多利用神学和谶纬之术引动舆论攻击朝廷的学者坑杀。这种激烈的做法也引起了整个学界和贵族的不满,很多人因此离开秦朝朝廷。商山四皓就是这样一批人,他们带领自己的弟子到商山归隐,拒绝为秦始皇效力。因为焚书坑儒闹得很大,成为秦始皇当暴君的黑材料之一,所以商山四皓名声大震,受到天下儒家和道家学者的推崇。他们在六国旧贵族、儒家、道家等人群中有极高的威望,其号召力足以动摇国家的政治。刘邦建立西汉后希望请他们入朝,就是想利用这种威望来安抚各地的旧贵族。
六国旧贵族在秦二世胡亥时起兵反秦,是秦朝灭亡的主力。历史课本上的所谓农民起义军,包括大名鼎鼎的陈胜吴广等人,其背后都是有着六国旧贵族支持的。可经过灭秦之战和楚汉之争后,这些贵族的势力受到极大的削弱,尤其是军事上的能力被韩信消灭殆尽,已经无法与刘邦抗衡。可是他们仍旧掌握着汉朝各地的土地、人口等各种资源,是国家的根基所在。商山四皓出现在刘盈身边,则代表这六国旧贵族、儒家、道家等势力站在了太子和皇后一党,这对于坚持废太子的刘邦来说是巨大的阻碍。
刘邦废太子的想法本就被整个朝廷所反对,就连他的长子刘肥也不支持。在这种情况下废太子,风险非常大,甚至可能引发动乱。而吕氏集团在朝中根深蒂固,有着吕雉做后台,刘邦不得不考虑其中的风险。如果再加上商山四皓代表的六国旧贵族,那这个风险为无限制放大。如果因废太子而引发六国旧贵族作乱,这将是对汉朝毁灭性的打击。而且刘邦当时已经年老体弱,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了,所以他也不敢冒险。最后他只能放弃废太子的想法,在削弱吕氏集团势力上想办法,以避免汉朝在他去世后被分化瓦解。
对于张良来说,让商山四皓出面解决问题,是最好的选择。张良虽然是朝中六国旧贵族的代表,也是地位最高的,但他与刘邦的关系不太合适说这个。以刘邦猜忌的心里,张良说太多起到的是反效果。商山四皓出面,既给了刘邦面子,又迫使刘邦不得不慎重,一举两得。张良不开口,也延续了他明哲保身的策略。不管事情成不成,反正对吕雉和刘盈有了交代,对刘邦和国家尽到责任,他自己也不会惹祸上身。如果出了问题,都是商山四皓的锅。商山四皓八十多岁的老头,刘邦还能拿他们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