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奇女传》,清代长篇小说,全名《忠孝勇烈木兰传》,又名《忠孝勇烈奇女传》,四卷三十二回,有清代刊本。书中不题撰人。下面知秀网小编就为大家带来详细介绍,接着往下看吧。
本书是根据北朝民歌《木兰辞》和有关史书以及民间广为流传的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敷衍创作而成的。其中,有的人物和情节还受到了唐代、明代传奇的影响与启发。书中写木兰从军十二载,转战千里,备觉艰辛,后因屡建奇功而被封为将军。然最后竟蒙冤涉进武则天乱国案中,不得已剖心自杀以表对朝廷的忠诚,结局惨烈异常。木兰从军的故事早已流传古今,家喻户晓。本书将这一故事加以细致描写,情节更为具体。同时,书中指称木兰姓朱,家住黄陂,也是有一定根据的。明代人焦竑曾考证黄陂古为木兰县,有木兰山、将军冢、忠烈庙等。另外,《黄陂县志》中有《木兰传》一篇,内容与本书基本相同。
第一回 朱若虚孝弟全天性 朱天锡聪明识童谣
古乐府所载《木兰辞》,乃唐初国师李药师所作也。药师名靖,号青莲,又号三元道人。先生少日,负经天纬地之才,抱治国安民之志,佐太宗平隋乱,开唐基,官拜太傅,赐爵赵公。晚年修道,炼性登仙。盖先生盛代奇人,故能识奇中奇人,保全奇中奇人。奇中奇人为谁?即朱氏木兰也。
木兰女年十四,孝心纯笃。亲衰而病,适军令至,女扮男妆,代父从征,十三年而回,无人知晓,又能居丧如礼,全命全真,岂非奇中奇人。虽然木有根本,水有源流,若不叙其祖宗何人,桑梓何处,何为忠孝,何为勇烈,则徒一木兰女也。
木兰祖父朱盈川,名若虚,道号实夫。祖母黄氏,名仪贞,居于湖广黄州府西陵县(今之黄陂县)双龙镇。这朱若虚天性至孝,善事父母,勤俭持家,和平处世。春耕秋读,积日而月,积月而岁,不数年竟至钜富。当时隋朝文帝下诏求贤,屡举孝廉。若虚闻知越王杨素、太傅宇文化及等,专权用事,只推亲老,不肯应诏。惟爱日惜阴,以事父母。遇父母稍有未适之处,便痛加责刻,手书一诗,悬于中堂以自勉。
诗曰:
父母养育恩,匪只如天地。
天地生万物,父母独私我。
一日,母亲宫氏谓曰:“汝兄伯祥十九岁,将婚而逝,予日夜忧思,成怔仲之疾。三年后,汝父祷于木兰山,蒙天垂佑,方始生汝。予昨夜复梦汝兄形状,与在生无异, 醒来精神恍惚, 即以炉火当胸,犹嫌风寒刮面。”其父元华在旁答曰:“夜梦死人,为病之兆,病梦死人,必死之征,汝其戒哉!”一句话不值紧要,惊得若虚一身冷汗,遂跪而言曰:“吾往日欲以长子天锡,继兄之嗣,使他永承兄祀。因家中多故,尚寝其说。今兄长见梦,莫非欲求其后乎?”宫氏点头道:“然,然。”若虚即命家人李福、刘东,去请诸亲六眷,立起亡兄灵位,即命天锡行八拜礼,转拜祖父、祖母,次拜亲眷人等。又命天锡拜自己为叔,拜妻子黄氏为婶;又命次子天禄,与天锡答拜。自己向亡兄灵前再拜曰:“天锡永承兄嗣,即兄之适子,兄其荫庇,阴相厥昌焉。”其父元华与宫氏好不快活,连病都不见了,与亲眷饮酒,夜深方散。惟有妻子黄氏,暗地里有些啼嘘。若虚当时择个吉日,送一子一侄入学攻书。
光阴迅速,过了数年,父母相继而亡。若虚守孝三年,未尝见齿,乡党宗族,无不称其孝焉。到了炀登基之日,大赦天下,令府县官员举荐孝廉。这诏书一下,谚云:孝廉孝廉,清官举贤,贪官要钱。
却说西陵县县令杨廷臣,系关西人氏,也是孝廉出身。虽然官卑职小,到也忠心为国。当日接了炀帝上谕,要举孝廉,要取几个有才得意门生。出示晓谕地方道:
西陵县正堂杨 为钦奉圣谕举荐孝廉事。 今皇上龙驭,新主日升。先帝在位数十年,优礼以尊贤士。新圣登临未百日,曲体以重儒生。本县自下车以来,愧无德政及民,思有名贤荐上。凡有真正孝廉、经书通达之士,列为文秀;有武艺超群、兵法精熟之人,列为武秀。尔里长保甲人,务要联名花押,开报名帖。履历清白,年貌真实,到衙投递,候本县卜期面试。尔里长耆约人等,如有私受人财,开报虚士,必然重罚。
这告示一出,四乡里长晓得县官清正,任他有财有势的土豪,无学无术的卤夫,用尽机关,求买路径,再也不能。不上半月,杨知县接有数十张名帖,一一拣看。偶见朱若虚名宇,心中想道:本县素闻其名,道他孝弟无亏,才学有余。前任知县荐他孝廉,屡征不起。或者今日父母去世,有意为官?到是个得意门生。遂出示限十日,各秀士到衙中面会。
却说朱若虚是个超群拔萃的豪杰。平生抱负,一筹未展。每逢青天化日,和风庆云,见鸟雀高飞,松林挺秀,便发动了少年壮志,未免抱膝长吟。又见杨素等专权误国,重利轻贤,只得与琴书作伴,诗酒为朋,所以对月徘徊,临风啸傲,盖出于不得已也。却又想道: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于是用心教子,将平日所学,口口相授。而二子亦心心相印,不数年,成文武全才。
一日,里中有人报麦穗双歧。若虚往观之,奋然泣下,乡人皆掩鼻而笑。若虚手掐数茎,回谓二子曰:“官有善政,以至于此。今本县杨太爷来此数年,爱民如子,仁风所播,草木呈祥。若里甲献瑞,杨太爷申报,上司必然升迁他去也。吾有志未遂,沦落如此,岂不可惜!”次日,往街上访友,见一簇人相聚,不知所观何物。有等识字的在那里观看,不识字的在那里叫奇叫怪,口中说道:“如何官府出示,朱笔、印信俱是靛花?”又一人接说道:“莫非是银朱贵了,杨太爷过于悭吝,故用靛花代银朱?”若虚是个明白人,也站在那一旁仔细观看,方知文帝晏驾,幼主登基,是本县官奉诏求贤的告示。若虚回家,合家俱着孝服,以遵国制。
少顷,武营中有两个兵丁对李福说道:“我家副爷并司主徐老爷,请你家员外到署中说话。”原来双龙镇离县城一百一十里,系湖广河南交界之所,五方杂集,舟车交通。有个武职官子户李长春,带领一千人马,在此驻扎。又有一个文职官巡检徐保先,领五百弓兵,在这里镇守。当日二官接了誊黄抄报,并邑侯角文,差人到观音寺,设立文帝龙位,分头去请绅士、耆老。依着部文,何日举哀,何日举荐,七七日礼毕,百日之外,方公堂理事。朱若虚是举过孝廉的,所以亦与其数。
过了几日,若虚在家看书,李福手拿全简二封,上前说道:“本镇千户、巡检徐、李二老爷,带领乡约里长,俱在门外,不知何事,说是来与员外贺喜的。”若虚听了,心中想道:必是同来保举孝廉,要我应诏的意思。同二了出来迎接,到了中堂叙话,又命家中治酒相待。酒行数巡,李千户忍耐不住,便开口说道:“我等同来,别无事故。今新主登基,崇儒重道,举行孝廉。员外幼学壮行,理宜出仕,我等情愿共出花押,日后你我都是朝廷命官,这个喜酒是要吃的。况且皇上隆重贤士,兄之前程不可限量,日后做了我等上司,便不敢放肆饮酒。今日居我讯地,不及时狂饮,更待何时。”呼李福取盏来,“我等吃个大醉,爽快一爽快!”徐巡检接说道:“朱公日后高升,若念平日交情,提拔一提拔,也不枉我二人保荐一场。”二人一路说话,一路饮酒。朱着虚殷勤相劝,候他二人语毕,才开口言道:“晚生才疏学浅,蒙二位不弃,竭力推荐,此恩此德,铭心不忘。若说出仕为官,晚生何德何能,敢妄希荣遇!况且人事参差,缘分有定,仕途显与不显,命运通与不通,晚生只得听天守分。今日二公光顾,薄酒蔬肴,何须挂齿。”便下席再拜,拱捧大杯,向二官伸敬。直吃得月从东上,方才散席。若虚送出门外,两个官员一个乘马,一个坐轿,吆喝而去。
若虚回至书房,谓二子曰:“今日二公前来推荐我的孝廉,我所以慨然不辞者,实有两桩心事:一者闻朝廷今日以越王威权过盛,渐渐的屈退了,任用两个大臣,到是忠心为国,一个是太傅伍建章,一个武官是韩国公韩擒虎。二公乃当时名贤,老王在日,言听计从,今日幼主登基,一定是他二位股肱,我且进京看他用事如何。二者闻越王府中有一幕宾,姓李名靖,有经天纬地之才,神出鬼没之机。若说他是个贤人,就不该依附权门;若说他是一派虚声,就不能忆则屡中。凡自京都来者,无不称其人品。我到京都,单去谒见此人,试看他的名实果然相孚否?”长子天锡说道:“先帝既任用韩、伍二公,就该疏斥越王、宇文化及,却不该许他仍在军机房行走,与韩、伍二公互相掣肘。叔父进京,当见机而行,看新王动作如何,切勿贪图仕进,致后日生退悔。”天禄说道:“吾观父亲此回进京,必定空劳跋涉。”若虚曰:“何以知之?”天禄道:“杨素、杨林是先帝至亲,韩、伍二公亦是先帝元勋,越王与韩公平日不睦,赖先帝圣明,两下得以保全。今观先帝遗诏,父亲不必进京。”手出抄稿,送与若虚观看。略曰:
朕自开国以来,上叨天眷,四海清平。自愧德薄,以致万方多罪,朕敢辞其责焉。朕今连日喘嗽,日就垂危,势不能起。窃思皇太子宽厚有余,刚断不足,不若皇次子才德兼优,钦贤礼士。即向日平陈之乱,皇次子亦与有劳焉。定北征南,树奇功于天下,修文偃武,遗至善于寡人。肤上卜之于天,下询之于人,宜继大统,诸皇戚国亲、内阁大臣,及朝内朝外文武众卿,宜尽心翼戴,毋负朕意。
若虚观毕,天禄又说道:“皇太子性情懦弱,以先帝之明,就不该册立为太子,天下已奉为储君矣。皇次子久获圣心,既卜之于天,询之于人,废长立贤,早应令群臣奉次子为陛下,如何先帝龙驭归天之后,始出此遗诏?以儿之见,其中必有不测之变。父亲宜迟缓一二年,候二次选举,再求仕进,未为晚也。”若虚想了一会,曰:“吾儿所见极是。但日月逝矣,吾年逾四十,日即于衰,岂甘与草木同朽,没世不称耶!”天禄唯唯而退。天锡又说道:“近日童谣,父亲闻之乎?童谣所云:
唐棣花开李树上,占尽春光造化长。
逐水杨花空荡漾,红日偏不照山阳。
这四句童谣,据儿意见,首二句或是说唐国公李姓,上天眷顾,此人将来必受天命,而福祚无疆矣;第三句是说杨氏国祚不永;末句是说唐公居于山西,乃山之阴,非山之阳。父亲壮志未销,雄心不释,进京一览便回,切不可侥幸富贵。”若虚连连点首称善。
过了数日,里长领两个公差,求见若虚曰:“本县太爷请孝廉公即日到衙中面试。”着虚听了,一面治酒相待,一面安置行李,命李福作伴,嘱咐二子用心读书,又分付刘东好生看守家务。天锡、天禄送了数里,珍重而别。若虚到了城中,寓于安静所在,到了试期,用了早膳,不一时街中炮响,城中老少人等,到行前争看孝廉。果然一个个儒冠儒服,清气宜人。知县虽依着朝廷大典,碍着国制,不好张灯结彩,只打鼓升堂,三班六房一齐上前叩头。知县分忖道:“传各处里长乡约,一齐上堂。”众人皆上堂叩头。知县道:“今朝廷大典,尔等站立答话。”然后问曰:“尔众等所报孝廉,果出真实否?”众皆曰:“皆是实行。”知县又问道:“履历、年貌俱各清白?”众人曰:“不敢蒙昧太爷。”知县曰:“朝廷重典,务在得士,本县不敢不尽心。”那礼房已将所报花名开成一册,长者在前,少者在后,共有三十余名。知县逐一看过,提起笔来就点头名。礼房一旁唱曰:“礼教乡李逢吉。”李逢吉在堂下答曰:“有。”规行矩步,走上堂来,作了三揖。知县双手一拱,李逢吉站在一旁。知县问曰:“秀士所学何经?”李逢吉答曰:“门生所习《书经》,兼通《易经》。”知县又问曰:“学的那一种书法?”李逢吉道:“门生所学是楷字,兼学隶字。”知县道:“你可当堂默写《君陈篇》,并《五子歌》;以隶字默写恒、升二卦。”李逢吉当堂就写。知县又点二名,礼房唱曰:“滠源乡朱若虚。”若虎答曰:“有。”雍容雅步,匆匆上堂,作了三个长揖,侍在一旁。知县问道:“秀士所学何经?”若虚答曰:“门生资质鲁钝,负性好学。感父台善政,年丰民乐,故门生得以尽日读书,门生却六经皆通。”知县喜形于色,又顾问曰:“是习那一种书法?”若虚答曰:“真草隶篆,兼而学之,恐不中父台选举。”知县曰:“尔只以真字默写《洪范》、《鹿鸣》二篇足矣。”若虚道命而坐。以后三十余名秀士,俱逐一考试。午未之后,各人缴卷,一声炮响,众秀士依次而退。
过了三日,街中炮响三声,梆鼓齐鸣,旗伞引道,兵壮侍从,杨知县捧案送出仪门之外,贴在照壁之上。知县方才进衙,那看案的人颠颠倒倒,到也好笑。若虚候众人散去,方近前观看:
第一名,朱若虚、李逢吉、王龙、陈益脩、李怀玉、刘有光、杨辉、窦建柱。
末批云:
墨水污卷不取,遗失字句不取,书法不工不取,讲义不清不取。
惟有那案上有名之人,各具门生帖子,齐进街中,谒见父师。知县早已备酒相待。到了次日,又随知县进圣庙行香。一个个方巾大帽,插花披红,好不光彩。知县又限日期,引孝廉上府看验。一路上鸣锣开道,旗伞侍从人役送至沙口地界,早有两只大船在那里伺候。知县分付人役俱回,只留四个亲随侍从。见风平浪静,命两船相并而行。师生九人,有时谈论诗书的乐意,有时谈论为官的苦楚,有时谈论民情狡猾,谈到高兴之处,便用诗酒交酬,唱和赠答,十分忘形。到了晚间,见雁浮寒水,鸟集成楼,星垂平野,月涌大江,果然江景如画,洵不诬矣。
次日,到了黄州,见天色尚早,换了公服,同八名秀士到府堂,谒见府尹。先到清号房挂号,号役接了小礼,心中嫌轻,晓得杨知县是清官,更兼朝廷大典,不敢怠慢,只得进门房去通报。门丁接了手本,进内署见府尊禀道“西陵县杨廷臣,在仪门求见。”却说这黄州知府,姓王名玖,向日是越王一个亲随,在越王跟前曲意逢迎,颇得其意。平陈之后,文帝赏录功臣,越王冒加功绩,遂得那黄州知府,与杨县令素不相睦。幸他为官清正,无隙可乘。这一日,在内衙与老婆呕气,见门丁来禀道“杨知县求见”,心有拂意之事,又遇拂意之人,自然怒上加怒,口中骂道:“这狗官来做什么?前去问他,不守汛地,来此何事?”门丁出去了一会,又进来回道:“杨县令带着八名秀士,说是什么孝廉,特送来验看的。”王知府听了此言,发一声冷笑,骂道:“好不晓事的狗才!难道本府就是他做着不成?命他带众秀士一齐进来。”那门丁狗仗人势,走出仪门,大声喝道:“大老爷唤尔等一同进去!”杨廷臣引八个门生步入侧门,见府尊坐在二堂之上,只得近前参见,分立两旁。府尊问曰:“这都是你取的孝廉么?”廷臣答曰:“卑职采访真切,皆是实行实学,现有试卷花押履历为证。”府尊曰:“今日权退,明日再到辕门听候罢。”却说得声色俱厉。可怜杨知县有兴而来,无兴而回。正是:
鸡群嫌鹤立,浊水混明珠。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