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由知秀网小编给大家带来卢照邻的故事,感兴趣的小伙伴接着往下看吧。
唐高宗初期沿袭旧制“重儒抑文”,武后时期又偏爱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颂体诗”,这一度使文学走到了死胡同里。
以“初唐四杰”为代表的文学群体,在这文学演变的关键时期,觉醒了推动文学发展的责任感,纷纷阐述自己的革新理论,标示文学发展新方向。
对于齐梁文学,若说王勃是批判中继承,那杨炯便是批判中受限,而卢照邻则是行走第三条路上的先驱。闻一多先生评论他“放开了粗豪而圆融的嗓子”。可以说矛盾与复杂的融贯正是根植于卢照邻灵魂深处的最大特色,也是他在文学创作中的独特魅力。
纵观卢照邻的创作生涯,可以清晰地划分为三个阶段,即儒学主导阶段、道家主导阶段、佛教主导阶段。
01儒学主导阶段
卢照邻的一生经历了太宗、高宗两朝,生活在“贞观之治”的光辉下。这个时期的唐朝经过了休养生息、励精图治,逐渐展露出盛世气象。而科举制度又为许多中下层的文人武士提供了仕进的机会,于是,每一个寒门学子都想抓住机会,建功立业。
在这种社会氛围之下,少小孤贫的卢照邻背负着家族厚望,十岁裹粮寻师,跟随当代大家曹宪、王义方学习《苍》《雅》经史,直至年近弱冠学有所成,奔赴长安上下求索。
这一时期正是卢照邻以儒学为指导思想的人生阶段,他的文学创作多以无意识探索为主,题材丰富,涉及战争、山水、闺怨、景物等类型,涉猎了五古、七古、五绝、五律、骈文等领域。由于受到时代氛围与儒家入仕观的影象,他的诗歌风格充满了张扬自信与进取豪情。
初入长安的卢照龄是颇为自信的,“下笔则烟飞云动,落笔则鸾回凤惊”。果然,描绘长安繁华,深寓讽喻的长篇歌行《长安古意》一经问世就凭借其“生龙活虎般腾踔的节奏”、“一气到底而又缠绵往复的旋律”就引发了巨大轰动,打响了他求仕的第一枪。
在文坛朋友的牵头之下,卢照邻成功进入邓王府,就任典签一职。因着邓王好学而受到宠信,卢照邻在那几年过得如鱼得水。
龙朔元年,卢照龄奉使西行,途中创作了11首乐府旧体的组诗。一则唐代尚武,二则边境战争頻起,所以,唐代文人普遍具有边塞情结。因此,卢照龄的“西行组诗”充满了建功边塞、报效国家、虽死犹生的豪情壮志。
回京之后,卢照邻在王府的供职期限到了尽头,虽然有邓王的极力举荐,但依然改变不了他被驱离政治中心长安的事实。
从这时开始,卢照邻的诗风逐渐转变,人生信念也逐渐向道家摇摆。
02儒与道的拉锯
卢照龄被外放到四川新都做县尉,多少有些被发配的意味,因此他的情绪由高亢转向失落低沉。他在赴任途中写作的《晚渡渭桥寄示京邑游好》中写道:
我行背城阙,驱马独悠悠。寥落百年事,裴回万里忧。途遥日向夕,时晚鬓将秋。滔滔俯东逝,耿耿泣西浮。长虹掩钓浦,落雁下星洲。草变黄山曲,花飞清渭流。迸水惊愁鹭,腾沙起狎鸥。一赴清泥道,空思玄灞游。
这首诗流露的孤独、忧虑、迷茫、伤心、失落如同阴云一般始终压在卢照邻心头,直到抵达新都也没能排解掉分毫。
为什么呢?卢照邻的祖上门第显赫,只不过传到他这一代的时候家道中落了,但他还是常常以“望族”自居。可想而之,光复门楣必然是卢照邻积极入仕的原因之一。
邓王的信重与长安的闻名,令卢照龄深深坚信自己必定奇货可居。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既没能升迁,也没能留在长安。落差之大必然令他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然而,现实的磋磨远不止于此。不久之后卢照邻就因“横事”获罪,虽然最终被救,但也愈发加深了他的苦闷与疲惫。
新都县尉秩满之后,他忍痛挥别有孕在身的红颜知己郭氏,回京应召参选,却没能激荡起任何水花。
丁年游蜀道,班鬓向长安。徒费周王粟,空弹汉吏冠。马蹄穿欲尽,貂裘敝转寒。层冰横九折,积石凌七盘。重溪既下漱,峻峰亦上干。陇头闻戍鼓,岭外咽飞湍。瑟瑟松风急,苍苍山月团。传语后来者,斯路诚独难。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宦途之难,难于蜀道!若说这首辞别蜀地的《早渡分水岭》在慨叹官路坎坷之外尚存一丝期望的话,那这首《还京赠别》就隐隐地透露出归隐江湖的意味了。
风月清江夜,山水白云朝。万里同为客,三秋契不凋。戏凫分断岸,归骑别高标。一去仙桥道,还望锦城遥。
这时的卢照邻虽然已经产生了归隐之心,却没完全对仕途绝望。但是回京受挫,风痹之症(一说小儿麻痹,二说遗传性小脑萎缩,三说中风——外风转向内风)的呼啸而来,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归隐成为了卢照邻的无奈之选。染病初期,卢照邻是痛苦愤恨的——“修短不均,枯荣殊贯”,造物何其不公!别人尚在鲜衣怒马,他却只能如病梨一般苟延残喘。
养疾的日子也是难堪的岁月。药费如流水,初期靠着父母兄弟资助,卢照龄尚且可以勉强维持生活,后期父母年迈,兄弟收入微薄,他只能厚着脸皮写作《与洛阳名流朝士乞药直书》,向名流朝士们乞求周济。
这样艰难的时刻,道家在不经意间成为了他的人生信仰。庄子贵自然,重全真,物物而不为物所役的思想短暂地照亮了他的沉郁生活,抚慰了他的心灵。
巫山望不极,望望下朝雰。莫辨啼猿树,徒看神女云。惊涛乱水脉,骤雨暗峰文。沾裳即此地,况复远思君。
道家世界赋予了卢照邻自为达士、乐天知命的精神安慰,但是“徒看神女云”才是他最无奈的真实心态,而“况复远思君”更成为了他的意难平。
至此,儒与道的交锋其实并没有真正分出胜负。
03佛教的影响
“日阅道书,夜炼丹药,扣钟惊天神,烧香迷神龟,最好能遇上仙人,同他扶摇而去。”这是卢照邻的豁达与奢望,折射出的却是他的痛苦与幻灭——丹药不仅不能延年益寿,甚至不能驱逐顽疾,而仙人也是不存在的。
“宛转匡床,婆娑小室。未攀堰塞桂,一臂连;不学邯郸步,两足匍匐。”
命运的无情远超卢照邻的想象,名医孙思邈无法根治,炼药服丹也无用,他的病情日渐加重,直至手足痉挛,一手残废。
多年的沉沦下僚令卢照邻“兼济天下”的理想成为了求不得;多年的病榻缠绵也让他“独善其身”的愿望破灭;老庄的不为物所役并不能减轻任何实质上的痛苦,于是,卢照邻将寻求解脱的目光投向了佛学。
古墓芙蓉塔,神铭松柏烟。鸾沉仙镜底,花没梵轮前。钵衣千古佛,宝月两重圆。隐隐香台夜,钟声彻九天。
在晚年的文学作品中,卢诗多次出现“芙蓉塔”、“梵轮”、“钵衣”等佛教用语。佛家思想注重修来世,即今生的苦难都是为了修得来世的福分。卢照邻对佛教的轮回转世说深以为然,《赤古安禅师塔》一诗即是他这一信仰的的集中体现。
于是,儒与道的交锋在这里告一段落,尽归于佛学的宁静。
在人生的最后一年,卢照邻有感于自己将不久于人世,遂离开东龙门山(养病之所),移居具茨山,购置了十余亩庄园,疏导颍河之水绕屋环流,掘好坟墓,日间仰卧其中。
长安快意、蜀中低沉,身染痼疾的万念俱灰在此刻重归于深寂。这才是卢照邻最了不起的地方——贫病交加中的抗争不屈成就了他高标自洁的伟大人格。
这一时期的卢照邻,人生境界得到了升华。这一时期的卢诗,平静深邃远比腾踔雄阔、苍凉悲壮更能迸发直击人心的力量。
惜乎!佛学或许为卢照邻带来了宁静,但却没能渡化他。因为在写完绝笔《释疾文》后,他自投颍水而亡,要知道,佛教是最反对自杀的。
卢照邻的自尽或许是不堪病痛折磨,又或许是参透了更高级的生命内涵,真正原因已无可追诉,而斯人已逝,留给后人的只有他的人生长恨与文学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