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献公,姓姬,名诡诸,是一代枭雄晋武公的儿子。要问晋国大宗与小宗之乱的终结者,非晋武公莫属。在整个西周分封政治体系中,血缘是核心,亲戚是屏藩,这种血乳交融的紧密关系连接着周天子与诸侯列国的纽带,保持着诸侯国内部的稳定,天子控制诸侯,宗伯控制大宗与小宗,小宗臣服大宗,到西周建立数代而后这几乎是墨守成规的法则,神圣而不可更改。没有哪个诸侯敢于违背这种法则,国君们以此为绝对铁律,不管大宗是不是能有效的管理国家,是否能够为小宗的发展提供必要支持,小宗们都不能反对大宗。
晋国人显然对这种不合理的规定产生了怀疑,晋国也是最早发生大宗与小宗之争的诸侯国,数十年间大宗与小宗之间相互进攻,几代晋国国君都死在了阴谋与战场之上,直至晋武公时代这场晋国内部的纷争才算告一段落,小宗彻底打败大宗,晋武公率领族人入驻晋国都城翼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晋国统治者。而诡诸则跟随君父,进入晋国都城,成为晋国小宗立国的第二位君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晋武公打了天下,而诡诸则要以小宗的视野来管控晋国,跟当年的大宗不同的是,这位诡诸在翼城的政治经验并不多,那么他又会如何延续晋国的国家发展策略呢?
诡诸是血缘政治的反对者,事实上诡诸这一支宗族在整个晋国王室中来看,多年之间都是属于反叛者,只是在诡诸成为宗主之时,这个小宗就已经成为大宗了,当年的大宗经诡诸父亲晋武公的屠戮,已经消亡殆尽。这种血缘政治与权力争夺的冲突,在诡诸的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或自诡诸年少之时就刻下了深深的阴影,因此后来诡诸在控制大宗与小宗的矛盾的时候,会采取更多极端的做法,即是囚禁兄弟子侄而全全屠杀。不过诡诸没有认识到的是,他的父辈的宗族死绝了,他的兄弟的宗族死绝了,但是他的子孙们,依然存在这种矛盾。
当诡诸彻底把权力集中于公室,这种对权力的野心就成为诡诸的桎梏,即便是诡诸的儿子们要想夺取权力,诡诸也是绝不允许。几乎所有历史上的霸主之君,都会把持朝政数十年,都会具有超强控制欲望。对于诡诸这样的人物,在他的身边是不允许存在那种分割君权的人物的,就是亲生儿子也不允许。活跃在诡诸身边更多的,还是那些臣子们,至于诡诸的儿子们,如申生、重耳、夷吾等人皆是为诡诸征战天下的战将而已。后来骊姬诬陷三子有夺权之意,诡诸竟而不顾父子之情,要赐死申生,驱逐夷吾,追杀重耳,可见其狠。
只要是服从自己的,诡诸即信赖之。只要是不服从自己的,诡诸即囚禁之。当诡诸发现后宫中的妃嫔们处心积虑要让自己的儿子掌握晋国大权的时候,还要把最优秀的那些儿子们都放逐到边境之地。这种强大的自我意识,让诡诸成为最具有野心的人物,而且诡诸精力超级旺盛,不仅执政时间长,身边还活跃着士蒍、荀息、里克、郤芮、郭偃等一批异姓名臣,更是带领晋国大军征战南北之地,攻灭有三十六国之多。诡诸除了杀掉公族子弟外,更是直接废除了公族大夫制度,这跟后来那个夜夜批阅几十斤竹简奏折的秦始皇有的一拼。
人心中杂念不要太多,太多杂念就会影响人的判断。诡诸在国都翼城里是唯我独尊的,没有人敢违反他的任何决定。只不过所有人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却在结党营私,申生、重耳、夷吾乃至奚奇的母后都在数年之间羽翼渐丰,当年忠诚于诡诸的臣子们,在诡诸还不到晚年的时候,就默默的站好了队伍。所以诡诸有所畏惧,即便是至亲的儿子们,他也不能放在自己的身边,放在身边的只能是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就是未来的晋国之主,甚至这个儿子也绝对不能影响到自己的权力。
奚奇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建立起自己的力量,就是到最终成为继承者也不过是诡诸垂死时的一念之仁,奚奇不像申生、重耳、夷吾那样拥有丰富的政治经验,因为诡诸不允许。奚奇在内乱中被弑杀之时也不过才十四岁,可见在诡诸的心中,越是成熟的儿子就越是危险。申生、重耳、夷吾是悲剧,奚奇又何尝不是悲剧呢?诡诸对权力的畏惧之心,到最后就成了儿子们撕裂血缘关系的决定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