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又称《南华经》,是战国后期庄子及其后学所著的一部道家学说汇总,是道家学派经典著作,与老子》《周易》合称“三玄”。《庄子》一书主要反映了庄子的批判哲学、艺术、美学、审美观等,其内容丰富,博大精深,涉及哲学、人生、政治、社会、艺术、宇宙生成论等诸多方面。《庄子》不仅是一本哲学名作,更是文学、审美学上的寓言杰作典范。下面知秀网小编就为大家带来详细介绍,接着往下看吧。
《让王》出自《庄子·杂篇》,“让王”,意思是禅让王位。本篇文章的主旨在于阐述重生,提倡不因外物妨碍生命的思想。利禄不可取,王位可以让,全在于看重生命,保全生命。“轻物重生”的观点历来多有指斥,认为与庄子思想不合,但其间亦有相通之处;且先秦诸子思想也常互相渗透与影响,尽可看作庄子后学所撰。
庄子·杂篇·让王(6)
舜以天下让其友北人无择,北人无择曰:“异哉,后之为人也,居于畎亩之中,而游尧之门。不若是而已,又欲以其辱行漫我。吾羞见之。”因自投清泠之渊。
汤将伐桀,因卞随而谋,卞随曰:“非吾事也。”汤曰:“孰可?”曰∶“吾不知也。”汤又因瞀光而谋,瞀光曰:“非吾事也。”汤曰∶“孰可?”曰:“吾不知也。”汤曰:“伊尹何如?”曰:“强力忍垢,吾不知其他也。”汤遂与伊尹谋伐桀,克之。以让卞随,卞随辞曰:“后之伐桀也谋乎我,必以我为贼也;胜桀而让我,必以我为贪也。吾生乎乱世,而无道之人再来漫我以其辱行,吾不忍数闻也!”乃自投椆水而死。
汤又让瞀光,曰:“知者谋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立乎?”瞀光辞曰:“废上,非义也;杀民,非仁也;人犯其难,我享其利,非廉也。吾闻之曰:‘非其义者,不受其禄;无道之世,不践其土。’况尊我乎!吾不忍久见也。”乃负石而自沈于庐水。
昔周之兴,有士二人处于孤竹,曰伯夷、叔齐。二人相谓曰:“吾闻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试往观焉。”至于岐阳,武王闻之,使叔旦往见之。与盟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牲而埋之。
二人相视而笑,曰:“嘻,异哉!此非吾所谓道也。昔者神农之有天下也,时祀尽敬而不祈喜;其于人也,忠信尽治而无求焉。乐与政为政,乐与治为治。不以人之坏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时自利也。今周见殷之乱而遽为政,上谋而下行货,阻兵而保威,割牲而盟以为信,扬行以说众,杀伐以要利。是推乱以易暴也。吾闻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乱世不为苟存。今天下闇,周德衰,其并乎周以涂吾身也,不如避之,以洁吾行。”二子北至于首阳之山,遂饿而死焉。若伯夷、叔齐者,其于富贵也,苟可得已,则必不赖高节戾行,独乐其志,不事于世。此二士之节也。
白话译文
舜把天下让给他的朋友北人无择,北人无择说:“真奇怪啊舜的为人,本在历山之麓从事农耕却要结识唐尧并且接受禅让!不仅只是接受了禅让就到此为止,又想要用那样的丑行来玷污我。我见到他真是感到羞辱。”于是跳入名叫清泠的深渊而死去。
商汤打算讨伐夏桀,拿这事跟卞随商量,卞随说:“这不是我该做的事。”商汤问:“谁才可以呢?”卞随回答:“我不知道。”商汤又拿这件事跟瞀光商量,瞀光说:“这不是我该做的事。”商汤问:“谁才可以呢?”瞀光回答:“我不知道。”商汤说:“伊尹怎么样?”瞀光说:“伊尹这个人毅力坚强而且能够忍受耻辱,至于其他方面我便不知道了。”商汤于是跟伊尹商量讨伐夏桀的事,打败桀王之后,商汤又想把天下让给卞随。卞随推辞说:“君后讨伐夏桀曾经跟我商量,必定是把我看作凶残的人;战胜桀王之后想要禅让天下给我,必定是把我看作贪婪的人。我生活在天下大乱的年代,而且不明大道的人两次用他的丑行玷污我,我不能忍受如此频仍的言谈。”就自己跳入椆水而死去。
商汤又打算禅让给瞀光,说:“智慧的人谋划夺取天下,勇武的人继而加以完成,仁德的人居于统治之位,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先生怎么不居于其位呢?”瞀光推辞说:“废除了自己的国君,不合于道义;征战杀伐,不合于仁爱;别人冒着危难,我却坐享其利,不合于廉洁。我听说这样的话:不合乎道义的人,不能接受他赐予的利禄;不合乎大道的社会,不能踏上那样的土地。何况是让我尊称为帝呢!我不忍长久地见到这种情况。”竟背着石块沉入庐水而死。
当年周朝兴起的时候,孤竹国有两位贤人,名叫伯夷和叔齐。两人相互商量:“听说西方有个人,好像是有道的人,我们前去看看。”他们来到岐山的南面,周武王知道了,派他的弟弟旦前去拜见,并且跟他们结下誓盟,说:“增加俸禄二等,授予一等官职。”然后用牲血涂抹在盟书上埋入地下。
伯夷叔齐二人相视而笑说:“咦,真是奇怪啊!这不是我们所谈论的道。从前神农氏治理天下,按时祭祀竭尽虔诚而不祈求赐福;他对于百姓,忠实诚信尽心治理而不向他们索取。乐于参与政事就让他们参与政事,乐于从事治理就让他们从事治理,不趁别人的危难而自取成功,不因别人地位卑下而自以为高贵,不因遭逢机遇而图谋私利。如今周人看见殷商政局动荡就急速夺取统治天下的权力,崇尚谋略收买臣属,依靠武力保持威慑,宰牲结盟表示诚信,宣扬德行取悦众人,凭借征战求取私利,这是用推动祸乱的办法替代已有的暴政。我听说上古的贤士,遭逢治世不回避责任,遇上乱世不苟且偷生。如今天下昏暗,周人如此做法说明德行已经衰败,与其跟周人在一起而使自身受到污辱,不如逃离他们保持品行的高洁。”两人向北来到了首阳山,终于不食周粟而饿死在那里。像伯夷、叔齐这样的人,他们对于富贵,假如真有机会得到,那也决不会去获取。高尚的气节和不同流俗的行为,自适自乐,而不追逐于世事,这就是二位贤士的节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