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心上
△尽其心者章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者”字不可不子细看。人能尽其心者,只为知其性,知性却在先。文蔚。
李问“尽其心者,知其性也”。曰:“此句文势与‘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雉。
人往往说先尽其心而后知性,非也。心性本不可分,况其语脉是“尽其心者,知其性”。心只是包着这道理,尽知得其性之道理,便是尽其心。若只要理会尽心,不知如何地尽。□。
或问“尽心、知性”。曰:“性者,吾心之实理,若不知得尽,却尽个甚么?”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所以能尽其心者,由先能知其性,知性则知天矣。知性知天,则能尽其心矣。不知性,不能以尽其心。“物格而后知至。”道夫。
尽其心者,由知其性也。先知得性之理,然后明得此心。知性犹物格,尽心犹知至。德明。
知性也,物格也;尽心者,知至也。“物”字对“性”字,“知”字对“心”字。节。
知性,然后能尽心。先知,然后能尽;未有先尽而后方能知者。盖先知得,然后见得尽。节。
王德修问“尽心然后知性”。曰:“以某观之,性情与心固是一理,然命之以心,却似包着这性情在里面。故孟氏语意却似说尽其心者,以其知性故也。此意横渠得知,故说‘心统性情者也’,看得精。邵尧夫亦云:‘性者,道之形体;心者,性之郛郭;身者,心之区宇;物者,身之舟车。’语极有理。”大雅云:“横渠言‘心御见闻,不弘于性’,则又是心小性大也。”曰:“‘御’字不可作‘止’字与‘当’字解,御有梏之意。云心梏于见闻,反不弘于性耳。”大雅。
问:“横渠谓:‘心能尽性,“人能弘道”也;性不知检其心,“非道弘人”也。’如孟子:‘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先生谓:‘尽其心者,必其能知性者也。知性是物格之事,尽心是知至之事。’如何?”曰:“心与性只一般,知与尽不同。所谓知,便是心了。”问:“知是心之神明,似与四端所谓智不同?”曰:“此‘知’字义又大。然孔子多说仁、智,如‘元亨利贞’,元便是仁,贞便是智。四端,仁智最大。无贞,则元无起处;无智,则如何是仁?易曰:‘大明终始。’有终便有始。智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有知也。”广。
问:“先生所解‘尽其心者,知其性也’,正如云‘得其民者,得其心也’语意同。”先生曰:“固自分晓。寻此样子亦好。”“后见信州教授林德久未甚信此说,过欲因以其易晓者譬之,如欲尽其为教授者,必知其职业,乃能尽也。”先生云:“‘存其心’,恰如教授在此,方理会得每日职业。”过。
问“尽心者知至也”。曰:“知得到时,必尽我这心去做。如事君必要极于忠,为子必要极于孝,不是备礼如此。既知得到这处,若于心有些子未尽处,便打不过,便不足。”贺孙。专论“尽心”。
问:“尽心,只是知得尽,未说及行否?”曰:“某初间亦把做只是知得尽,如大学‘知至’一般,未说及行。后来子细看,如大学‘诚意’字模样,是真个恁地尽。‘如恶恶臭,如好好色’,知至亦须兼诚意乃尽。如知得七分,自家去做,只着得五分心力,便是未尽。有时放缓,又不做了。如知得十分真切,自家须着过二十分心力实去恁地做,便是尽。‘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性,所以能尽心。”淳。此段句意恐未真。
“某前以孟子‘尽心’为如大学‘知至’,今思之,恐当作‘意诚’说。盖孟子当时特地说个‘尽心’,煞须用功。所谓尽心者,言心之所存,更无一毫不尽,好善便‘如好好色’,恶恶便‘如恶恶臭’,彻底如此,没些虚伪不实。”童云:“如所谓尽心力为之之‘尽’否?”曰:“然。”砥。
黄先之问“尽心”。曰:“尽心,是竭尽此心。今人做事,那曾做得尽,只尽得四五分心,便道了。若是尽心,只是一心为之,更无偏旁底心。‘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必定是如此。如云尽心力为之。”贺孙。
“尽心、知性、知天”,工夫在知性上。尽心只是诚意,知性却是穷理。心有未尽,便有空阙。如十分只尽得七分,便是空阙了二三分。须是‘如恶恶臭,如好好色’,孝便极其孝,仁便极其仁。性即理,理即天。我既知得此理,则所谓尽心者,自是不容已。如此说,却不重叠。既能尽心、知性,则胸中已是莹白净洁。却只要时时省察,恐有污坏,故终之以存养之事。谟。
尽心者,发必自慊,而无有外之心,即大学意诚之事也。道夫。
问:“尽心,莫是见得心体尽?或只是如尽性池录作“尽忠尽信”。之类否?”曰:“皆是。”明。
尽心以见言,尽性以养言。德明。
“尽心、尽性”之“尽”,不是做功夫之谓。盖言上面功夫已至,至此方尽得耳。中庸言“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孟子言“尽其心者知其性”是也。铢。
尽心,就见处说,见理无所不尽,如格物、致知之意。然心无限量,如何尽得?物有多少,亦如何穷得尽?但到那贯通处,则才拈来便晓得,是为尽也。存心,却是就持守处说。端蒙。
说尽心,云:“这事理会得,那事又理会不得;理会得东边,又不理会得西边。只是从来不曾尽这心,但临事恁地胡乱挨将去。此心本来无有些子不备,无有些子不该。须是尽识得许多道理,无些子窒碍,方是尽心。如今人人有个心,只是不曾使得他尽,只恁地苟简卤莽,便道是了。”贺孙。
问:“季通说‘尽心’,谓‘圣人此心才见得尽,则所行无有不尽。故程子曰:“圣人无俟于力行。”’”曰:“固是圣人有这般所在。然所以为圣人,也只说‘好问,默而识之;好古,敏以求之’;那曾说知了便了!”又曰:“尽心如明镜,无些子蔽翳。只看镜子若有些少照不见处,便是本身有些尘污。如今人做事,有些子鹘突窒碍,便只是自家见不尽。此心本来虚灵,万理具备,事事物物皆所当知。今人多是气质偏了,又为物欲所蔽,故昏而不能尽知,圣贤所以贵于穷理。”又曰:“万理虽具于吾心,还使教他知,始得。今人有个心在这里,只是不曾使他去知许多道理。少间遇事做得一边,又不知那一边;见得东,遗却西。少间只成私意,皆不能尽道理。尽得此心者,洞然光明,事事物物无有不合道理。”又曰:“学问之所以传不传者,亦是能尽心与不能尽心。”问:“若曾子易箦之事,此时若不能正,也只是不尽得心。”曰:“然。曾子既见得道理,自然便改了。若不便改了,这心下便阙了些。当时季孙之赐,曾子如何失点检去上睡?是不是了。童子既说起,须着改始得。若不说,不及改也不妨;才说,便着改。”贺孙。
问:“程子解‘尽心、知性’处云:‘心无体,以性为体。’如何?”曰:“心是虚底物,性是里面穣肚馅草。性之理包在心内,到发时,却是性底出来。性,不是有一个物事在里面唤做性,只是理所当然者便是性,只是人合当如此做底便是性。惟是孟子‘恻隐之心,仁之端也’这四句,也有性,也有心,也有情,与横渠‘心统性情’一语,好看。”震。
尽心,谓事物之理皆知之而无不尽;知性,谓知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各循其理;知天,则知此理之自然。人杰。
尽心,如何尽得?不可尽者心之事,可尽者心之理。理既尽之后,谓如一物初不曾识,来到面前,便识得此物,尽吾心之理。尽心之理,便是“知性,知天”。去伪。末二句恐误。
黄敬之问“尽心、知性”。曰:“性是吾心之实理,若不知得,却尽个甚么?”又问“知其性则知天矣”。曰:倪录云:“知天是知源头来处。”“性,以赋于我之分而言;天,以公共道理倪录作“公共之本原”。而言。天便脱模是一个大底人,人便是一个小底天。吾之仁义礼智,即天之元亨利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来也。故知吾性,则自然知天矣。”倪录此下云:“又问‘存心养性’。曰:‘存得父子之心尽,方养得仁之性;存得君臣之心尽,方养得义之性。’”时举。
因看程子语录“心小性大,心不弘于性,滞于知思”说,及上蔡云“心有止”说,遂云:“心有何穷尽?只得此本然之体,推而应事接物皆是。故于此知性之无所不有,知天亦以此。因省李先生云:‘尽心者,如孟子见齐王问乐,则便对云云;言货色,则便对云云,每遇一事,便有以处置将去,此是尽心。’旧时之不晓,盖此乃尽心之效如此,得此本然之心,则皆推得去无穷也。如‘见牛未见羊’说,苟见羊,则亦便是此心矣。”方。
“尽心、知性、知天”,此是致知;“存心、养性、事天”,此是力行。泳。尽知存养。
“尽心、知性”,以前看得“知”字放轻。今观之,却是“知”字重,“尽”字轻。知性,则心尽矣。存养,有行底意思。可学。
问:“‘尽、知、存、养’四字如何分别?”曰:“尽知是知底工夫,存养是守底工夫。”震。
问“尽心、尽性”。曰:“尽心云者,知之至也;尽性云者,行之极也。尽心则知性、知天,以其知之已至也。若存心、养性,则是致其尽性之功也。”人杰。
孟子说“知性”,是知得性中物事。既知得,须尽知得,方始是尽心。下面“存其心,养其性”,方始是做工夫处。如大学说“物格而后知至”。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尽心也。至于“知至而后意诚”,诚则“存其心,养其性”也。圣人说知必说行,不可胜数。泳。
蜚卿问:“‘尽心,存心’,尽,莫是极至地位;存,莫是初存得这心否?”曰:“尽心,也未说极至,只是凡事便须理会教十分周足,无少阙漏处,方是尽。存,也非独是初工夫,初间固是操守存在这里,到存得熟后,也只是存。这‘存’字无终始,只在这里。”贺孙。
孟子说“存其心”,虽是紧切,却似添事。盖圣人只为学者立下规矩,守得规矩定,便心也自定。如言“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人能如是存守,则心有不存者乎!今又说“存其心”,则与此为四矣。如此处,要人理会。升卿。
存之养之,便是事;心性,便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德明。
仲思问“存心、养性”先后。曰:“先存心而后养性。养性云者,养而勿失之谓。性不可言存。”
问“存心养性以事天”。曰“天教你‘父子有亲’,你便用‘父子有亲’;天教你‘君臣有义’,你便用‘君臣有义’。不然,便是违天矣。古人语言下得字都不苟,如‘存其心,养其性’,若作‘养其心,存其性’,便不得。”问:“如何是‘天者理之所从出’?”曰:“天便是那太虚,但能尽心、知性,则天便不外是矣。性便有那天。”问:“‘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不惑,谓知事物当然之理;知天命,谓知事物之所以然;便是‘知天、知性’之说否?”曰:“然。他那里自看得个血脉相牵连,要自子细看。龟山之说极好。龟山问学者曰:‘人何故有恻隐之心?’学者曰:‘出于自然。’龟山曰:‘安得自然如此!若体究此理,知其所从来,则仁之道不远矣。’便是此说。”僩。
“存其心”,则能“养其性”,正其情。“养其性”,如不暴。方。
存心,便性得所养。季通说“存心”虽是,然语性已疏,性有动静。盖孟子本文甚切。方。
“夭寿不贰”,不以生死为吾心之悦戚也。人杰。
问:“‘立命’,是竖立得这天之所命,不以私意参杂,倒了天之正命否?”曰:“然。”问:“‘莫非命也’,此一句是总说气禀之命,与‘天命谓性’之‘命’同否?”曰:“孟子之意,未说到气禀,孟子自来不甚说气禀。看是此句只是说人物之生,吉凶祸福,皆天所命,人但顺受其正。若桎梏而死,与立乎岩墙之下而死,便是你自取,不干天事,未说到气禀在。”僩。
敬之问“夭寿”至“命也”。曰:“既不以夭寿贰其心,又须修身以俟,方始立得这命。自家有百年在世,百年之中,须事事教是当;自家有一日在世,一日之内,也须教事事是当始得。若既不以夭寿动其心,一向胡乱做,又不可。如佛氏以绝灭为事,亦可谓之‘夭寿不贰’;然‘修身以俟’一段,全不曾理会,所以做底事皆无头脑,无君无父,乱人之大伦。”贺孙。
敬之问:“‘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寿夭是天命,修身是顺天命。安于天理之正,无一毫人欲计较之私,而天命在我,方始流行。”曰:“‘夭寿不贰’,是不疑他。若一日未死,一日要是当;百年未死,百年要是当,这便是‘立命’。‘夭寿不贰’,便是知性知天之力;‘修身以俟’,便是存心养性之功。‘立命’一句,更用通下章看。”又问:“‘莫非命也,顺受其正。’若是人力所致者,如何是命?”曰:“前面事都见不得。若出门吉凶祸福皆不可知,但有正不正。自家只顺受他正底,自家身分无过,恁地死了,便是正命。若立岩墙之下,与桎梏而死,便不是正命。或如比干剖心,又不可不谓之正命。”直卿说:“先生向尝譬喻,一似受差遣,三年满罢,便是君命之正。若岁月间以罪去,也是命,便不是正底命。”先生曰:“若自家无罪,便岁月间去,又不可不谓之正命。”子善问:“孟子谓‘知命者不立岩墙之下’,今人却道我命若未死,纵立岩墙之下,也不到压死。”曰:“莫非命者,是活络在这里,看他如何来。若先说道我自有命,虽立岩墙之下也不妨,即是先指定一个命,便是纣说‘我生不有命在天’!”因举横渠“行同报异”与“气遇”等语,“伊川却道他说遇处不是。”又曰:“这一段文势直是紧,若精神钝底,真个赶他不上。如龙虎变化,直是捉搦他不住!”倪。时举略。
问“由太虚”云云。曰:“本只是一个太虚,渐渐细分,说得密耳。且太虚便是这四者之总体,而不杂乎四者而言。‘由气化有道之名’,气化是那阴阳造化,寒暑昼夜,雨露霜雪,山川木石,金水火土,皆是只这个,便是那太虚,只是便杂却气化说。虽杂气化,而实不离乎太虚,未说到人物各具当然之理处。”问:“太虚便是太极图上面底圆圈,气化便是圆圈里阴静阳动否?”曰:“然。”又曰:“‘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有这气,道理便随在里面,无此气,则道理无安顿处。如水中月,须是有此水,方映得那天上月;若无此水,终无此月也。心之知觉,又是那气之虚灵底。聪明视听,作为运用,皆是有这知觉,方运用得这道理。所以横渠说:‘“人能弘道”,是心能尽性;“非道弘人”,是性不知检心。’又邵子曰:‘心者,性之郛郭。’此等语,皆秦汉以下人道不到。”又问:“人与鸟兽固有知觉,但知觉有通塞,草木亦有知觉否?”曰:“亦有。如一盆花,得些水浇灌,便敷荣;若摧抑他,便枯悴。谓之无知觉,可乎?周茂叔窗前草不除去,云‘与自家意思一般’,便是有知觉。只是鸟兽底知觉不如人底,草木底知觉又不如鸟兽底。又如大黄吃着便会泻,附子吃着便会热。只是他知觉只从这一路去。”又问:“腐败之物亦有否?”曰:“亦有。如火烧成灰,将来泡汤吃,也□苦。”因笑曰:“顷信州诸公正说草木无性,今夜又说草木无心矣。”僩。集注。
先生问:“‘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如何看?”广云:“虚只是理,有是理,斯有是气。”曰:“如何说‘合’字?”广云:“恐是据人物而言。”曰:“有是物则有是理与气,故有性之名;若无是物,则不见理之所寓。‘由太虚有天之名’,只是据理而言。‘由气化有道之名’,由气之化,各有生长消息底道理,故有道之名。既已成物,则物各有理,故曰:‘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广。
“由太虚有天之名”,都是个自然底。“由气化有道之名”,是虚底物在实上见,无形底物因有形而见。所谓道者,如天道、地道、人道、父子之道、君臣之道、“率性之谓道”是也。“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是自然中包得许多物事。夔孙。
“由太虚有天之名”,这全说理。“由气化有道之名”,这说着事物上。如“率性之谓道”,性只是理,率性方见得是道,这说着事物上。且如君臣父子之道,有那君臣父子,方见这个道理。“合虚与气有性之名。”“虚”字便说理,理与气合,所以有人。植。
问:“知觉是气之阳明否?”曰:“‘由太虚有天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天命之谓性’,管此两句。‘由气化有道之名’,‘率性之谓道’,管此一句。‘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此又是天命谓性,这正管此一句。”赐。
问:“当无事时,虚明不昧,此是气。其中自然动处,莫是性否?”曰:“虚明不昧,此理具乎其中,无少亏欠。感物而动,便是情。横渠说得好。‘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此是总说。‘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此是就人上说。”赐。
问:“‘由气化有道之名’,是自阴阳言?”曰:“方见其有许多节次。”可学。
林问:“气化何以谓之道?”曰:“天地间岂有一物不由其道者!”问:“合虚与气何以有性?”曰:“此语详看,亦得其意,然亦有未尽处。当言‘虚即是性,气即是人’。以气之虚明寓于中,故‘合虚与气有性之名’。虽说略尽,而终有二意。”刘问:“如此,则莫是性离于道邪?”曰:“非此之谓。到这处则有是名,在人如何看,然岂有性离于道之理!”宇。
问“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曰:“惟五峰发明得两句好:‘非性无物,非气无形。’”焘。
问“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曰:“虚,只是说理。横渠之言大率有未莹处。有心则自有知觉,又何合性与知觉之有!”盖卿。
“由太虚有天之名”,至“知觉有心之名”。横渠如此议论,极精密。骧。
伊川云:“尽心然后知性。”此不然。“尽”字大,“知”字零星。饶录无此七字。却云:“尽心者,以其知性。”若未知性便要尽心,则悬空无下手处。惟就知性上积累将去,自然尽心。学蒙。集义。
问:“尽心、知性,不假存、养,其惟圣人乎!佛本不假于存、养,岂窃希圣人之事乎?”曰:“尽、知、存、养,吾儒、释氏相似而不同。只是他所存、所养、所知、所尽处,道理皆不是。如吾儒尽心,只是尽君臣父子等心,便见有是理。性即是理也。如释氏所谓‘尽心、知性’,皆归于空虚。其所存、养,却是闭眉合眼,全不理会道理。”去伪。
或问:“伊川云:‘心具天德。心有未尽处,便是天德未能尽。’窃尝熟味其言。意者在天为命,在人为性,性无形质,而含之于心。故一心之中,天德具足,尽此心则知性知天矣。游氏以‘心无余蕴’为尽心,谢氏以‘扩充得去’为尽心,皆此意也。然横渠范侍讲之说则又不然。范谓:‘穷理者,孟子之所谓尽心也。’横渠曰:‘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不知穷理、体物之说,亦信然否?如下一段言‘存心养性,所以事天也’,游氏言之详矣。其言曰:‘“存其心”者,闲邪以存其诚也;“养其性”者,守静以复其本也。存、养如此,则可以事天矣。’此言事天,亦伊川所谓奉顺之意,其说恐不出乎此。但不知存、养之说,谓存此以养彼耶?亦既存本心,又当养其性耶?”曰:“诸家解说‘尽心’二字,少有发明得‘尽’字出来者。伊川最说得完全,然亦不曾子细开说‘尽’字。大抵‘尽其心’,只是穷尽其在心之理耳。穷得此,又却不能穷得彼,便不可唤做尽心。范侍讲言穷理,却是言尽心以前底事。谢上蔡言充扩得去,却言尽心以后事。若横渠‘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之说,此只是言人心要广大耳。亦不知未能尽得此心之理,如何便能尽其心得。兼‘大其心’,亦做尽心说不得。游氏‘守静以复其本’,此语有病。守静之说,近于佛老,吾圣人却无此说。其言‘知天为智之尽,事天为仁之至’,此却说得好。事天只是奉顺之而已,非有他也。所谓存心、养性,非二事,存心所以养性也。”去伪。
问上蔡“尽心、知性”一段。曰:“说尽心不着。”可学。
问:“先生尽心说曰:‘心者,天理在人之全体。’又曰:‘性者,天理之全体。’此何以别?”曰:“分说时,且恁地。若将心与性合作一处说,须有别。”淳。
△莫非命也章
“尽其道而死者”,顺理而吉者也;“桎梏死者”,逆理而凶者也。以非义而死者,固所自取,是亦前定,盖其所禀之恶气有以致之也。人杰。
问:“‘桎梏死者,非正命也。’虽谓非正,然亦以命言。此乃自取,如何谓之命?”曰:“亦是自作而天杀之,但非正命耳。使文王死于羑里,孔子死于桓魋,却是命。”可学。
敬之问“莫非命也”。曰:“在天言之,皆是正命。在人言之,便是不正之命。”问:“有当然而或不然,不当然而或然者,如何?”曰:“如孔孟老死不遇,须唤做不正之命始得。在孔孟言之,亦是正命。然在天之命,却自有差。”恪。
问:“‘莫非命也。’命是指气言之否?”曰:“然。若在我无以致之,则命之寿夭,皆是合当如此者。如颜子之夭,伯牛之疾,是也。”广。
问“莫非命也,顺受其正”。因推“惠迪吉,从逆凶”之意。曰:“若是‘惠迪吉,从逆凶’,自天观之,也得其正命;自人得之,也得其正命。若惠迪而不吉,则自天观之,却是失其正命。如孔孟之圣贤而不见用于世,而圣贤亦莫不顺受其正,这是于圣贤分上已得其正命。若就天观之,彼以顺感,而此以逆应,则是天自失其正命。”贺孙。
“莫非命也,顺受其正。”直卿云:“如受得一邑之宰,教做三年,这是命。到做得一年被罢去,也是命。”曰:“有不以罪而枉罢者,亦是命。有罪而被罢者,非正命;无罪而被罢者,是正命也。”贺孙。
孟子说命,至“尽心”章方说得尽。
△万物皆备于我矣章
黄先之问“万物皆备于我”。曰:“如今人所以害事处,只是这些私意难除。才有些私意隔着了,便只见许多般。”贺孙。
“万物皆备于我”,须反身而实有之,无亏无欠,方能快活。若反身而不诚,虽是本来自足之物,然物自物,何干我事!砥。
“反身而诚”,孟子之意主于“诚”字,言反身而实有此理也。为父而实有慈,为子而实有孝,岂不快活。若反身不诚,是无此理。既无此理,但有恐惧而已,岂得乐哉!骧。
“反身而诚”,见得本具是理,而今亦不曾亏欠了他底。恪。
或问:“‘反身而诚’,是要就身上知得许多道理否?”曰:“是这知见得最为要紧。”贺孙。
“反身而诚”,则恕从这里流出,不用勉强。未到恁田地,须是勉强。此因林伯松问“强恕”说。淳。
所谓“万物皆备于我”,在学者也知得此理是备于我,只是未能“反身而诚”。若勉强行恕,拗转这道理来,便是恕。所谓勉强者,犹未能恕,必待勉强而后能也。所谓恕者,也只是去得私意尽了,这道理便真实备于我,无欠阙。僩。
或问:“万物皆备于我”章后面说‘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如何?”曰:“恕便是推己及物。恕若不是推己及物,别不是个什么。然这个强恕者,亦是他见得‘万物皆备于我’了,只争着一个‘反身而诚’,便须要强恕上做工夫。所谓强恕,盖是他心里不能推己及人,便须强勉行恕,拗转这道理。然亦只是要去个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则万理自无欠阙处矣。”焘。
子武问“万物皆备于我”章。曰:“这章是两截工夫。‘反身而诚’,盖知之已至,而自然循理,所以乐。‘强恕而行’,是知之未至,且恁把捉勉强去,少间到纯熟处,便是仁。”木之。
问:“‘万物皆备于我’,下文既云‘乐莫大焉’,何故复云‘强恕’?”曰:“四句二段,皆是蒙上面一句。”问:“‘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是大贤以上事;‘强恕求仁’,是学者身分上事否?”曰:“然。”问:“大贤以上,是知与行俱到;大贤以下,是知与行相资发否?”曰:“然。”顷之,复曰:“‘反身而诚’,只是个真知。真实知得,则滔滔行将去,见得万物与我为一,自然其乐无涯。所以伊川云‘异日见卓尔有立于前,然后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正此意也。”道夫。
强,是勉强而行;恕,是推己及物。“强恕而行”,是要求至于诚。去伪。
敬之说:“强恕,只事事要扩充教是当。虽是自家元未免有些病痛,今且着事事勉强做去。”曰:“未至于‘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处,且逐事要推己及人,庶几心公理得。此处好更子细看。”贺孙。
问“强恕而行”。曰:“此是其人元不曾恕在。故当凡事勉强,推己及人。若‘反身而诚’,则无待于勉强矣。”又问:“莫须卓然立志方得?”曰:“也不须如此,饥时便讨饭吃。夔孙录云:“才见不恕时,便须勉强,如饥便吃饭。”初头硬要做一饷,少时却只恁消杀了,到没意思。”儒用。夔孙同。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不可将“恕”字低看了。求仁莫近于恕,“恕”字甚紧。盖卿。
问“万物皆备于我”。曰:“未当如此。须从‘孟子见梁惠王’看起,却渐渐进步。如看论语,岂可只理会‘吾道一以贯之’一句?须先自学而篇渐渐浸灌到纯熟处,其间义理却自然出。”季札。
问:“伊川说‘万物皆备于我’,谓‘物亦然,皆从这里出去’,如何?”曰:“未须问此,枉用工夫,且于事上逐件穷看。凡接物遇事,见得一个是处,积习久自然贯通,便真个见得理一。禅者云:‘如桶底脱相似。’可谓大悟。到底不曾晓得,才遇事,又却迷去。”德明。集义。
或问:“明道说:‘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孟子言“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则为大乐。若反身未诚,则犹是二物有对,又安得乐?订顽意思乃备言此体。’横渠曰:‘“万物皆备于我”,言万事皆有素于我也。“反身而诚”,谓行无不慊于心,则“乐莫大焉”。’如明道之说,则物只是物,更不须作事,且于下文‘求仁’之说意思贯串。横渠解‘反身而诚’为行无不慊之义,又似来不得。不唯以物为事,如下文‘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如何通贯得为一意?”曰:“横渠之说亦好。‘反身而诚’,实也。谓实有此理,更无不慊处,则仰不愧,俯不怍,‘乐莫大焉’。‘强恕而行’,即是推此理以及人也。我诚有此理,在人亦各有此理。能使人有此理亦如我焉,则近于仁矣。如明道这般说话极好,只是说得太广,学者难入。”去伪。铢同。
“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万物不是万物之迹,只是万物之理皆备于我。如万物莫不有君臣之义,自家这里也有;万物莫不有父子之亲,自家这里也有;万物莫不有兄弟之爱,自家这里也有;万物莫不有夫妇之别,自家这里也有,是这道理本来皆备于吾身。反之于吾身,于君臣必尽其义,于父子必尽其亲,于兄弟必尽其爱,于夫妇必尽其别。莫不各尽其当然之实理,而无一毫之不尽,则仰不愧,俯不怍,自然是快活。若是反之于身有些子未尽,有些子不实,则中心愧怍,不能以自安,如何得会乐?横渠曰:“‘万物皆备于我矣’,言万物皆素定于我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故‘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若不是实做工夫到这里,如何见得恁地?贺孙。
“万物皆备于我”,横渠一段将来说得甚实。所谓万物皆在我者,便只是君臣本来有义,父子本来有亲,夫妇本来有别之类,皆是本来在我者。若事君有不足于敬,事亲有不足于孝,以至夫妇无别,兄弟不友,朋友不信,便是我不能尽之。反身则是不诚,其苦有不可言者,安得所谓乐!若如今世人说,却是无实事。如禅家之语,只虚空打个筋斗,却无着力处。□。
问:“‘乐莫大焉’,莫是见得‘万物皆备于我’,所以乐否?”曰:“诚是实有此理。检点自家身命果无欠阙,事君真个忠,事父真个孝,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其乐孰大于此!横渠谓‘反身而诚’,则不慊于心,此说极有理。”去伪。
△行之而不着焉章
方行之际,则明其当然之理,是行之而着;既行之后,则识其所以然,是习矣而察。初间是照管向前去,后来是回顾后面,看所行之道理如何。如人吃饭,方吃时,知得饭当吃;既吃后,则知饭之饱如此。僩。
着,晓也;察,识也。方其行之,而不晓其所当然;既习矣,而犹不识其所以然。人杰。
“习矣而不察”,“习”字重,“察”字轻。可学。
“习矣不察,行矣不着。”如今人又不如此。不曾去习,便要说察;不曾去行,便要说着。“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今人未曾理会“可与共学”,便要“适道”。贺孙。
△待文王而后兴章
“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豪杰质美,生下来便见这道理,何用费力?今人至于沈迷而不反,而圣人为之屡言之,方始肯求,已是下愚了。况又不知求之,则终于为禽兽而已!盖人为万物之灵,自是与物异。若迷其灵而昏之,则是与禽兽何别!大雅。
△霸者之民章
自“王者之民皞皞如也”而下,至“岂曰小补之哉”,皆说王者功用如此。人杰。
“‘所过者化’,只是身所经历处,如舜耕历山、陶河滨者是也。略略做这里过,便自感化,不待久留,言其化之速也。”谦之云:“‘所存者神’,是心中要恁地便恁地否?”曰:“是。‘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小补,只是逐片逐些子补缀。‘上下与天地同流’,重新铸一番过相似。”恪。
问:“集注云:‘所存主处,便神妙不测,所经历处皆化。’如此,即是民化之也,非‘大而化之’之‘化’。”曰:“作‘大而化’之‘化’有病,则是过了者化物,未过时却凝滞于此。只是所经历处,才沾着些便化也。雷一震而万物俱生动,霜一降而万物皆成实,无不化者。书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亦是此意。‘所存主处,便神妙不测。’‘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问:“‘同流’是与天地同其神化否?”曰:“此难言,各有一分去声。在里。”曰:“是个参赞意否?”曰:“亦不是参赞。”德明。
“存神、过化”,程说甚精,正得孟子本意。过,是身所经历处,无不感动,如“黎民于变”,便是化。存,是存主处,不是主宰,是存这事,这事便来应。二程看文字最精密,如中庸说,门人多不能晓其意。淳。集义。
“过化、存神”,伊川说好。过,只是经历处,以舜观之,可见。存,则存主处,便如“绥来、动和”之意。都就事上说,反覆此一段自可见。端蒙。
“所过者化”,程子经历之说甚好。盖不独是所居久处,只曾经涉处便皆化。“所存者神”,存是自家主意处。便不测,亦是人见其如此。□。
黄子功问:“伊川说,过是经历处,是否?”曰:“只是过处人便化,更不待久。”问“所存者神”。曰:“此才有所存,彼便应,言感应之速也。所以荀子云:‘仁人之兵,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只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处,便是神。”子功曰:“如‘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亦是此理。”曰:“然。”文蔚。
问:“经历处则无不化。不经历处如何?”曰:“此言经历处便化,如在乡则一乡化,在天下则天下化。过者,言其感人之速如此,只被后来人说得太重了。‘所存者神’,吾心之所存处,便成就如神耳。如书云‘从欲以治,四方风动’之意。化,是人化也;神,是事之成就如神也。”去伪。
“君子所过者化”,伊川本处解略。易传“大人虎变”,却说得详。荀子亦有“仁人过化存神”之语,此必古语。如“克己复礼”,亦是古语。左传中亦引“克己复礼,仁也”。如“崇德、修慝、辨惑”,亦是古语,盖是两次问了。焘。
“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伊川解革卦,言“所过变化,事理炳着”。所过,谓身所经历处也。文蔚。
“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存是存主,过是经历。圣人“绥之斯来,动之斯和”,才过便化。横渠说却是两截。从周。
问:“‘过化,存神’,有先后否?”曰:“初无先后。便如横渠之说,亦无先后。”去伪。
“过化、存神”,旧说,所应之事过而不留,便能“所存者神”。神,即神妙不测。故上蔡云:“‘所过者化’,故‘所存者神’;‘所存者神’,故‘所过者化’。”乡里李欲才云:“譬如一面镜,先来照者既去不见了,则后来者又可以照。若先底只在,则不复能照矣。”将做一事说,亦自好。但据孟子本文,则只是身所经历处便化,心所存主处便神,如“绥斯来,动斯和”。又荀子亦言“仁人之兵,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似是见成言语,如“金声玉振”之类,故孟荀皆用之。荀卿非孟子,必不肯用其语也。方子。
问:“寻常人说,皆云‘所过者化’,便能‘所存者神’。”曰:“他是就心说。据孟子意,乃是就事说。”问:“注引舜事,如何?”曰:“舜在下,只得如此。及见用,则宾四门之属,皆是化。圣人岂能家至户晓。盖在吾化中者皆是过。”问:“‘存神’与‘过化’如何别?”曰:“过化,言所过即化;存神,便有向应意思。”问:“上蔡云:‘“所过者化”,便“所存者神”;“所存者神”,便“所过者化”。’”曰:“此是就心说。事来不留于心,便是存神,存神便能过化。横渠云:‘性性为能存神,物物为能过化。’亦是此说。”可学。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章
至之问:“‘达之天下也’,方为仁义。”曰:“‘亲亲,仁也;敬长,义也。’不待达之天下,方始谓之仁义。‘无他,达之天下’,只说达之天下,无别道理。”贺孙。
△舜居深山之中章
问:“‘舜闻善言,见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能御。’其未有所闻见时,气象如何?”曰:“湛然而已。其理充塞具备,一有所触,便沛然而不可御。”问:“学者未有闻见之时,莫须用持守而不可放逸否?”曰:“才知持守,已自是闻善言,见善行了。”道夫。
△无为其所不为章
敬之问“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曰:“人心至灵,其所不当为、不当欲之事,何尝不知。但初间自知了,到计较利害,却自以为不妨,便自冒昧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当为、不当欲者,便要来这里截断,断然不为、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恪。
△人之有德慧术知章
或问“德慧、术知”。曰:“德慧纯粹,术知聪明。须有朴实工夫,方磨得出。”履孙。
△广土众民章
敬之问:“‘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君子但当自尽吾心之天理,虽达而在上,做出事业功名,亦只似云浮于太虚之中,于我何有哉?”曰:“‘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固是人所欲。与其处畎亩之中,孰若进而得行其道,使天下皆被其泽!要得出行其道者,亦是人之所欲。但其用其舍,于我性分之内,本不相关。进而大行,退而穷居,于我性分之内,无所加损。”贺孙。
问“君子所性”章。曰:“只是这一个道理。虽达而为尧舜在上,亦不是添加些子;穷而为孔孟在下,亦不是减少些子。盖这一个道理,合下都定了,更添减不得。”又云:“这‘所性’字说得虚,如‘尧舜性之’之‘性’字。”焘。
敬之问“君子所性”。曰:“此是说生来承受之性。‘仁义礼智根于心’,便见得四端着在心上,相离不得。才有些子私意,便□断了那根,便无生意。譬如木根着在土上,方会生,其色也睟然,都从那根上发出来。且‘性’字从‘心’,便见得先有这心,便有许多物在其中。”恪。
问“仁义礼智根于心”。曰:“上说君子,是通圣人言。盖君子气禀清明,无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时,这个根便着土,所以生色形见于外。众人则合下生时,便为气禀物欲一重隔了,这个根便未着土在。盖有残忍底心,便没了仁之根;有顽钝底心,便没了义之根;有忿狠底心,便没了礼之根;有黑暗底心,便没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只要去其气质物欲之隔,教四者之根着土而已。如‘尧舜性之’,便是根已着土了。‘汤武反之’,便是元来未曾着土,而今方移得来着土了。”焘。
问“仁义礼智根于心”。曰:“虽是自家合下都有这个物,若有些子私欲夹杂在其中,便把好底和根都□去了。”贺孙。
安卿问:“‘仁义礼智根于心’,何谓根?”曰:“养得到,见得明,便自然生根,此是人功夫做来。”义刚。
看文字当看大意,又看句语中何字是切要。孟子谓“仁义礼智根于心”,只“根”字甚有意。如此用心,义理自出。季札。
问“四体不言而喻”。曰:“是四体不待命令而自如此。谓‘手容恭’,不待自家教他恭而自然恭;‘
足容重’,不待自家教他重而自然重,不待教化如此而自如此也。”焘。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章
“‘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学而不从这里,则所为虽善,要为好事,终是有不是处。”因言:“旧见刘子澄作某处学记,其中有虽不能为向上事,亦可以做向下一等之意,大概是要退,如此便不得。”人杰。
至之问“孔子登东山而小鲁”一节。曰:“此一章,如诗之有比兴。比者,但比之以他物,而不说其事如何;兴,则引物以发其意,而终说破其事也。如‘孔子登东山而小鲁’,至‘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此兴也。‘观水有术,必观其澜’,至‘容光必照焉’,此比也。‘流水之为物也’,至‘不成章不达’,此又是兴也。比者,如‘鹤鸣于九皋’之类;兴者,如‘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上引‘毚兔’、‘柔木’之类是也。‘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盖人之为学,须是务实,乃能有进。若这里工夫欠了些分毫,定是要透过那里不得。”时举。
问:“‘必观其澜’,是因其澜处,便见其本耶?抑观其澜,知其有本了,又须穷其本之所自来?”曰:“若论水之有原本,则观其流,必知其有原。然流处便是那原本,更去那里别讨本?只那澜便是那本了。若非本,何处有那流?若说观其澜,又须观其本,则孟子何不曰‘必观其本’?他说‘观其澜’,便是就澜处便见其本。”僩。
△鸡鸣而起章
敬之问:“‘利与善之间也’,这个利,非是有心于为利。只见理不明,才差些,便入那边去。”曰:“然。才差向利边去,只见利之为美。”贺孙。
或问“利与善之间”。曰:“间,是两者相并在这里。一条路做这边去,一条路做那边去,所以谓之间。”
“利与善之间”,不是冷水,便是热汤,无那中间温吞暖处也。僩。
“利、善,若只是利、善,则易理会。今人所为处都是利,只管硬差排道是善。今人直是差处多。只一条大路,其余千差万别,皆是私路。”因举张子韶小说云云。贺孙。
“利与善之间。”若才有心要人知,要人道好,要以此求利禄,皆为利也。这个极多般样,虽所为皆善,但有一毫歆慕外物之心,便是利了。如一块洁白物事,上面只着一点黑,便不得为白矣。又如好底物事,如脑子之属,上面只着一点粪秽,便都坏了,不得为香矣。若是粪秽上面假饶着一堆脑麝,亦不济事。做善须是做到极尽处,方唤做善。僩。
用之问:“舜‘孳孳为善’。‘未接物时,只主于敬,便是为善。’以此观之,圣人之道不是默然无言。圣人之心‘纯亦不已’,虽无事时,也常有个主宰在这里。固不是放肆,亦不是如槁木死灰。”曰:“这便如夜来说只是有操而已一段。如今且须常存个诚敬做主,学问方有所归着。如有屋舍了,零零碎碎方有顿处。不然,却似无家舍人,虽有千万之宝,亦无安顿处。今日放在东边草里,明日放在西边草里,终非己物。”贺孙。
或问“为善、为利”处。因举龟山答廖尚书用中一段,曰:“龟山说得鹘突,廖公认得不子细,后来于利害上颇不分别。绍兴间,秦氏主和,建议不决,召廖公来。他懵然不知,却去问他平日所友善之人,如郑邦达辈。邦达亦不思量,便云:‘和是好事。’故廖公到阙即主和议,遂为中丞,然他亦不肯为秦氏鹰犬。”秦尝讽令言赵公鼎,廖竟不从而出。焘。
△杨子取为我章
“杨朱乃老子弟子,其学专为己。列子云:‘伯成子羔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其言曰:“一毛安能利天下?使人人不拔一毛,不利天下,则天下自治矣。”’”问:“老子似不与杨朱同。”曰:“老子窥见天下之事,却讨便宜置身于安闲之地,云‘清静自治’,岂不是与朱同?”又问:“伊川说老子,谓先语大道,后却涉些奸诈。如云‘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之类。”曰:“孔孟亦知天下有许多事,何故不压他?”曰:“孔孟见实理,把作合做底看。他不见实理,把做无故不肯为。”问:“孔子曾见他书否?”曰:“未必见。”厚之问:“孔子何为问礼于他?”曰:“他本周家史官,自知礼,只是以为不足道,故一切埽除了。曾子问中自见孔子问他处。邵康节亦有些小似他。”问:“渊源录中何故有康节传?”曰:“书坊自增耳。”可学。
问:“‘墨氏兼爱,杨氏为我。’夫兼爱虽无差等,不合圣人之正道,乃是割己为人,灭去己私,犹足立教。若为我,乃小己自私之事,果何足以立教耶?”曰:“庄子数称杨子居之为人,恐杨氏之学,如今道流修炼之士。其保啬神气,虽一句话也不妄与人说,正孟子所谓‘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是也。”柄。
问:“杨墨固是皆不得中。至子莫,又要安排讨个中执之。”曰:“子莫见杨墨皆偏在一处,要就二者之中而执之,正是安排寻讨也。原其意思固好,只是见得不分明,依旧不是。且如‘三过其门而不入’,在禹稷之时则可,在颜子则不可。‘居陋巷’,在颜子之时则是中,在禹稷之时则非中矣。‘居陋巷’则似杨氏,‘三过其门而不入’则似墨氏。要之,禹稷似兼爱而非兼爱,颜子似为我而非为我。”道夫云:“常记先生云:‘中,一名而函二义。这个中,要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异,与时中之中同。’”曰:“然。”道夫。
△尧舜性之也章
“性之”,是合下如此;“身之”,是做到那田地。端蒙。
“尧舜性之也”,“性”字似“禀”字。“汤武身之也”,是将这道理做成这个浑身,将这浑身做出这道理。“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旧时看此句,甚费思量。有数样说,今所留二说,也自倒断不下。僩。
黄仁卿问:“‘性善’之‘性’与‘尧舜性之’之‘性’,如何?”曰:“‘性善’之‘性’字实,‘性之’之‘性’字虚。性之,只是合下禀得,合下便得来受用。”又曰:“反之,是先失着了,反之而后得。身之,是把来身上做起。”节。
圣人之心,不曾有个起头处。“尧舜性之”,合下便恁地去,初无个头。到“汤武反之”,早是有头了,但其起处甚微。五霸则甚大。
或问:“‘仁,人心也。’若假借为之,焉能有诸己哉?而孟子却云五霸‘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何也?”曰:“此最难说。前辈多有辨之者,然卒不得其说。‘恶知’二字为五霸设也,如云五霸自不知也。五霸久假而不归,安知其亦非己有也。”去伪。
问:“‘久假不归,恶知其非有?’旧解多谓,使其能久假而不归,恶知终非其有?”曰:“诸家多如此说,遂引惹得司马温公东坡来辟孟子。”问:“假之之事,如责楚包茅不贡,与夫初命、三命之类否?”曰:“他从头都是,无一事不是。如齐桓尚自白直,恁地假将去。至晋文公做了千般跷蹊,所以夫子有‘正、谲’之论。博议说‘谲、正’处甚好,但说得来连自家都不好了。”又曰:“假之,非利之之比。若要识得假与利,只看真与不真,切与不切。‘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正是利之之事也。”道夫云:“‘安仁’便是‘性之’,‘利仁’便是‘反之’,‘假之’之规模自与此别。”曰:“不干涉。如‘勉强而行’,亦非此比。安、利、勉强,皆是真切,但有熟不熟耳。”顷之,叹曰:“天下事谁不恁地!且如汉祖三军缟素,为义帝发丧,他何尝知所谓君臣之义所当然者!但受教三老,假此以为名而济其欲尔。”问:“如夫子称管仲‘如其仁’,也是从‘假’字上说来否?”曰:“他只是言其有仁之功,未说到那‘假’字上在。且如孺子入井,有一人取得出来,人且称其仁,亦未说到那‘纳交、要誉、恶其声而然’。”道夫问:“如此说,则‘如’字如何解?”曰:“此直深许其有仁耳。人多说是许其似仁而非仁,以文势观之,恐不恁地,只是许其仁耳。”道夫云:“假之之事,真所谓‘幽沉仁义’,非独为害当时,又且流毒后世。”曰:“此孟子所以不道桓文而卑管晏也。且如兴灭继绝,诛残禁暴,怀诸侯而尊周室,百般好事他都做,只是无恻怛之诚心。他本欲他事之行,又恰有这题目入得,故不得不举行。”道夫云:“此邵子所以有‘功之首,罪之魁’之论。”曰:“他合下便是恁地。”道夫。
△王子垫问曰章
王子垫问士尚志一段,中间反覆说“仁义”二字,都有意,须思量得。僩。
△桃应问曰章
问:“瞽瞍杀人,在皋陶则只知有法,而不知有天子之父;在舜则只知有父,而不知有天下。此只是圣贤之心坦然直截,当事主一,不要生枝节否?”曰:“孟子只是言圣贤之心耳。圣贤之心合下是如此,权制有未暇论。然到极不得已处,亦须变而通之。盖法者,天下公共,在皋陶亦只得执之而已。若人心不许舜弃天下而去,则便是天也。皋陶亦安能违天!法与理便即是人心底。亦须是合下有如此底心,方能为是权制。今人于事合下无如此底心,其初便从权制去,则不可。”淳。
“桃应之问,孟子之对,杨氏有‘议贵’之说,如何?”曰:“使舜欲为天子,又欲免瞽瞍,则生议贵之法矣。”人杰。
△孟子自范之齐章
问:“孟子言‘居移气,养移体’后,却只论居不论养,岂非居能移人之气,亦如养之能移人之体乎?”曰:“有是居,则有是养。居公卿,则自有公卿底奉养;居贫贱,则自有居贫贱底奉养。言居,则养在其中。”去伪。
△形色天性章
至之问“形、色”。曰:“有这形,便自有这色,所以下文只说‘践形’。盖色便在形里面;色,犹言容貌也。”时举问:“‘形、色’自是两字否?”曰:“固是。”时举。
敬之问:“‘形色天性。’形是耳目口鼻之类,色是如何?”曰:“一颦一笑,皆有至理。时举录云:“凡一颦一笑,一语一默,无非天理。”‘形’字重,‘色’字轻,故下面但云:‘惟圣人可以践形。’”直卿云:“形是‘动容貌’,色是‘正颜色’。”曰:“固是。”南升。
问:“‘色’字如何?”曰:“有形便有色,如‘动容周旋中礼’,则色自正。如祭祀则必有敬之色,临丧则必有哀之色,故下文只言‘践形’。”□。
问:“‘形色天性’下,只说践形而不云色,何也?”曰:“有此形则有此色,如鸟兽之形自有鸟兽颜色,草木之形自有草木颜色。言形,则色在其中矣。”去伪。
形色上便有天性。视,便有视之理;听,便有听之理。闳祖。
“践形”,是有这个物事,脚实踏着,不阙了他个。有是形便有是理,尽得这个理,便是践得这个形。耳目本有这个聪明,若不尽其聪明时,便是阙了这个形,不曾践得。恪。
“惟圣人可以践形。”践,非践履之谓。盖言圣人所为,便踏着这个形色之性耳。道夫。
论“践形”,云:“天生形色,便有本来天理在内。贤人践之而未尽,圣人则步步踏着来路也。”方。
人之有形有色,无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谓天性也。惟圣人能尽其性,故即形即色,无非自然之理。所以人皆有是形,而必圣人然后可以践其形而无歉也。践,如践言之“践”,伊川以为“充人之形”是也。人杰。
尽性,性有仁,须尽得仁;有义,须尽得义,无一些欠阙方是尽。践形,人有形,形必有性。耳,形也,必尽其聪,然后能践耳之形;目,形也,必尽其明,然后能践目之形。践形,如践言之“践”。伊川云:“践形是充人之形。”尽性、践形,只是一事。闳祖。
蜚卿问:“既是圣人,如何却方可以践形?”曰:“践,如掩覆得过底模样,如伊川说充其形色,自是说得好了。形,只是这形体。色,如‘临丧则有哀色,介胄则有不可犯之色’之类。天之生人,人之得于天,其具耳目口鼻者,莫不皆有此理。耳便必当无有不聪,目便必当无有不明,口便必能尽别天下之味,鼻便必能尽别天下之臭,圣人与常人都一般。惟众人有气禀之杂,物欲之累,虽同是耳也而不足于聪,虽同是目也而不足于明,虽同是口也而不足以别味,虽同是鼻也而不足以别臭。是虽有是形,惟其不足,故不能充践此形。惟圣人耳则十分聪,而无一毫之不聪;目则十分明,而无一毫之不明;以至于口鼻,莫不皆然。惟圣人如此,方可以践此形;惟众人如彼,自不可以践此形。”贺孙。
△君子所以教者五章
或问:“‘君子之所以教者’,诸先生说得如何?”曰:“诸先生不曾说得分明。曾子学到孔子田地,故孔子与他说一贯之道,此所谓‘如时雨化之者也’。时雨云者,不先不后,适当其时而已。成德,如颜渊闵子骞者是也。达材,如冉有季路是也。答问,如孟子与公孙丑万章之徒是也。有私淑艾者,横渠谓‘正己而物正’,非然也。此五者一节轻似一节。‘大人正己而物正’,大小大事,不应安排在答问之下。以某观之,此言为不曾亲圣人者设也。彼虽不曾承圣人之诲,私得于善治孔子之道者,亦足以发也,故又在答问之下。”去伪。
成德,成就其德,如孔子于冉闵,德则天资纯粹者。达材,通达其才,如孔子于由赐,才是明敏者。答问,则早费言语。私淑艾,却是不曾及门,闻风而善者。端蒙。
伯丰问:“横渠云:‘颜子私淑艾以教人,隐而未见之仁也。’如何?”曰:“旧解‘有私淑艾者’,谓自善其身,而示教于人,故横渠如此说。然考孟子所谓‘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此人者,是孟子指其师友子思之类。以谓予不得亲见孔子而师之,只是我私窃传其善于人,如有私淑艾者,却是‘君子所以教者五’,然亦有次叙,有如时雨化之者,他地位已到,因而发之,孔子于颜曾是也。其次成德、达材,又随人资材成就。有答问者,未及师承,只是来相答问而已。私淑艾者,未尝亲见面授,只是或闻其风而师慕之,或私窃传其善言善行,学之以善于其身,是亦君子之教诲也。横渠集中有祭文云:‘私淑祖考之遗训。’说得文义却顺。”□。
△公孙丑曰道则高矣美矣章
“引而不发。”引,引弓也;发,发矢也。跃如,如踊跃而出,犹言“活泼泼地”也。人杰。
“‘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下三字属君子。言虽引而不发,而其言意中跃跃然会动,如所谓活泼泼地也。”及入解,又云:“跃跃然于动静语默之间。”方。
跃如,是道理活泼泼底发出在面前,如甲中跃出。升卿。
“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须知得是引个甚么?是怎生地不发?又是甚么物事跃在面前?须是耸起这心与他看,教此心精一,无些子夹杂,方见得他那精微妙处。又曰:“道理散在天下事物之间,圣贤也不是不说,然也全说不得,自是那妙处不容说。然虽不说,只才挑动那头了时,那个物事自跌落在面前。如张弓十分满而不发箭,虽不发箭,然已知得真个是中这物事了。须是精一其心,无些子他虑夹杂,方看得出。”僩。
“‘引而不发,跃如也’,与‘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同意否?”曰:“这般有问答处,尽好看。这见得恁地问,便恁地答。最是酬酢处见意思,且自去看。”贺孙。
或问:“范谓:‘君子之射,引而不发,以待彀与的之相偶。心欲必中,故跃如也。’此说如何?”曰:“范氏此说最好笑!岂有君子之射常引而不发者乎!只管引而不发,却成甚射也!‘引而不发’之语,只缘上文说射,故有此语。此只是言君子之教人,但开其端以示人而已,其中自有个跃如底道理。学者须是识得这个道理,方知君子教人为甚忠。故下文‘中道而立,能者从之。’”去伪。
△于不可已而已章
“进锐退速”,其病正在意气方盛之时,已有易衰之势,不待意气已衰之后,然后见其失也。
△知者无不知也章
“知者无不知也。”问:“知在先否?”曰:“也是如此,亦不专如此。固是用知得审。若知不审,以贤为否,以否为贤,少间那仁上便安顿不着。”僩。
正淳问:“‘急先务’一段何如?”曰:“人人各有当务之急。‘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此各有所急也。‘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此圣人之所急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若学圃、学稼,则是不急。今人读书中亦自有合着急处。若是稍慢处理会未得,也且放过不妨,紧要处须着理会。”又问:“‘急亲贤也,急先务也’,治天下莫过于亲贤,知却随时因事为之,故不指言。如舜之举相、去凶,是舜之先务;禹之治水,是禹之先务,何如?”曰:“大略是如此。下文云‘此之谓不知务’。须是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如眼下修缉礼书,固是合理会。若只知有这个,都困了,也不得。又须知自有要紧处,乃是当务。又如孟子答‘今之乐,犹古之乐’,这里且要得他与百姓同乐是紧急。若就这里便与理会今乐非古乐,便是不知务。”贺孙。人杰录别出。
问:“如舜举皋陶,汤举伊尹,所谓亲贤者,乃治天下者不易之务。若当务之急,是随其时势之不同。尧之历象、治水,舜之举相、去凶,汤之伐夏救民,皆所务之急者。”曰:“也是如此。然当务之急,如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亦不用于耕耳’。又如夫子言‘务民之义’,应系所当为者,皆是也。”汉卿问:“‘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是之谓不知务。’却止说智,不说仁?”曰:“便是并与仁说。所谓‘急亲贤之为务’,岂不为仁乎?”先生因推言:“学者亦有当务。如孟子论今乐古乐,则与民同乐,乃乐之本,学者所当知也。若欲明其声音节奏,特乐之一事耳。又如修缉礼书,亦是学者之一事。学者须要穷其源本,放得大水下来,则如海潮之至,大船小船莫不浮泛。若上面无水来,则大船小船都动不得。如讲学既能得其大者,则小小文义,自是该通。若只于浅处用功,则必不免沉滞之患矣。”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