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是《红楼梦》中的角色,贾赦之女,贾宝玉的堂姐,金陵十二钗之一。接下来知秀网小编给大家带来相关的文章
若论受关注度,贾迎春恐怕是金陵十二钗正册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位金钗,读《红楼梦》者,有人喜欢风神若仙子的林黛玉,有人欣赏八面玲珑的薛宝钗,有人心宜天真烂漫的史湘云,但很少有读者喜欢贾迎春,这与曹公给贾迎春设置的“懦小姐”人设有着很大的关系,迎春为人怯懦、毫无主见,虽然位居小姐,却连手下的丫环婆子都管不住,以至于闹出“懦小姐不问累金凤”事件,不得不说,贾迎春的性格存在很大问题,也正是她的性格缺陷,最终导致了她的悲剧结局——误嫁中山狼!
清人涂瀛对迎春这一形象给予了极大的怜悯与感叹,正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在《红楼梦论赞》中这般评价迎春:
才情,造物之所忌也,则德尚矣!然女子无才,谓之德也。若迎春者,非其人耶,何所遇之惨也。说者以为非贾赦遗孽不至此,由是言之,婚姻之故,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既然封建社会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迎春既无林黛玉的“咏絮之才”,又无王熙凤的“管家之能”,她谨遵封建礼教,做一个规规矩矩的闺阁少女,为何悲剧命运还是没有放过她?细究下来,迎春之悲剧跟她的性格有很大关系,而迎春懦弱的性格背后又有着错综复杂的家庭原因,今日我们就试来分析贾迎春的悲剧性格。
不公正的生存环境,演化出迎春自卑的心性
荣国府赫赫扬扬,已历五世,家族中子孙众多,可恰恰是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对子孙的教育过程很容易滋生不公平因子。以贾母为例,作为贾府女性中的最高领导人,她溺爱贾宝玉、林黛玉等聪明伶俐的孩子,却对迎春、惜春、贾环等才貌不济的孩子很少关心,这种来自长辈的不公平待遇,必然会导致贾府子孙心理的异变。
而具体到迎春身上,她的处境则更加严重,迎春母亲早逝,父亲贾赦是个好色之徒,胸无点墨,对迎春从未有过任何关心之举,后妈邢夫人、哥哥贾琏、嫂子王熙凤也都不喜欢懦弱的迎春,对她鲜有关心。而在荣国府这个大家庭中,迎春更是被当作透明体来对待,贾府中举办过很多大型的活动,比如大观园众姊妹创建诗社,可迎春只被给了一个限韵的闲职,根本没有参与感,而到了第四十九回,迎春干脆直接被贾宝玉忽视了:
宝玉笑道:“明儿十六,咱们可该起社了。”探春道:“林丫头刚起来了,二姐姐又病了,终是七上八下的。”宝玉道:“二姐姐不大作诗,没有她又何妨?”——第四十九回
这处情节虽小,但足以窥探迎春在众人心中地位应该一直属于可有可无的,有她在就限个韵,没她也不碍事,贾宝玉一直以“女儿是水做的骨肉”作为至理名言,连他都这般对迎春,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再看第七十一回,正值贾母寿辰,南安王妃想见见贾府小姐,结果贾母宁肯叫林、薛、史三位外眷,也不愿意让迎春过来,书中这般记:
南安王妃笑道:“既这样,叫人请来。”贾母回头命凤姐儿去把史、薛、林带来,“再只叫你三妹妹陪着来罢!”凤姐答应了,来至贾母这边。——第七十一回
由此观之,迎春在贾府内从未受到任何关注,贾府长辈们的不公平待遇,必然会引发迎春心理上的自卑感,进而进化为“懦弱”的个性,同时不可忽略的是,迎春本性善良,并非争强好胜之人,于是她选择将这些委屈自我消化,可即便如此,还要时常面对邢夫人的责备,埋怨她不如探春等人。
“福祸自召”的道家思想,促使迎春选择以懦弱姿态处世
贾迎春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抱着一本《太上感应篇》来看,第七十三回“懦小姐不问累金凤”中,迎春奶妈偷了她的累金凤去赌钱,迎春却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希望这件事就此放过,不需多言,丫环绣橘便和奶妈儿媳王住儿媳妇大吵起来,按理说,这件事发生在自家屋里,迎春总该管一管了吧,可迎春是怎么做的呢?书中这般记:
绣橘又气又急,一行说,一行就哭了。司棋听不过,只得勉强过来,帮着绣橘问着那媳妇。迎春劝止不住,自拿了一本《太上感应篇》来看。——第七十三回
脂批云:神妙之甚!从书上跳出一位懦弱小姐!
因此《太上感应篇》似乎成为了迎春的一个性格符号,这部道家经典的核心内容是劝人遵守道德规范,从而做到“止恶修善”、“受辱不怨”,综合来说,这部道教经典侧重从自我修身的角度来为人处事,开篇便是:
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
无疑这些观点对迎春的思想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既然祸患都是人自己招来的,那么选择当一只鸵鸟将头埋起来,那么这些灾祸总不会来找我了吧!迎春是这么想的,更是这么做的,对于奶娘偷盗自己的财物,她表现出极大的宽容,并对众人直言:“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着,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她认为这样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值得注意的一个细节就是,迎春如此宽容并不是为了顾及奶娘的哺乳之恩,而是为了让自己避免麻烦,所以当探春、平儿等人准备将这件事情闹大,让太太等人也知道时,迎春立刻改了说法:
迎春仍笑道:“问我?我也没什么法子。他们的不是,自作自受,我也不能讨情,我也不去苛责就是了。至于私自拿去的东西,送来我收下;不送来我也不要了。太太们要问我。可以隐瞒遮饰过去,是她的造化;若瞒不住,我也没法。没有个为她们反欺枉太太的理,少不得直说。”——第七十三回
从这个角度来看,迎春是薄情的,她表面看似善良,能原谅绝不追究责任,但她并没有个稳定的立场,她始终以自己的“绝对安全”作为出发点,不只是对自己奶娘,连对从小跟着自己的丫环司棋也是如此,第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拣大观园”,司棋处查到了她和潘又安的来往书信,于是绣春囊的嫌疑人被锁定在了司棋身上,可在司棋被撵走的时候,迎春只是流泪,并没有采取任何拯救司棋的举动:
那司棋亦曾求了迎春,实指望迎春能死保赦下的。只是迎春语言迟慢,耳软心活,是不能做主的。司棋见了这般。因哭道:“姑娘好狠心!哄了我这两日,如今怎么连一句话也没有了?”迎春含泪道:“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大不是,我还十分说情留下你,岂不连我也完了。”——第七十七回
迎春之不作为,源自她对道家“福祸自召”理念的深刻认同,既然福祸都是自找的,那么无为而治岂不是最好的处世之道,于是她干脆选择以懦弱的姿态处世,以为这样便可规避所有的祸患,孰不知,这恰恰为她最后的悲剧结局埋下了伏笔。
随波逐流的人生态度,造就了迎春“误嫁中山狼”的悲剧结局
贾迎春因为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导致她养成了随遇而安、随波逐流的人生态度,她对胜负、功利没有执念,从而以最平和的方式接受人生的风风雨雨,最为经典的例子就是第二十二回“制灯谜贾政悲谶语”,正值元宵佳节,元妃从宫中送来一个灯谜让贾府众姊妹们猜,猜中便有赏赐,黛玉、宝钗等人纷纷猜着,只有迎春和贾环两人没猜中,看着其他姊妹都有赏赐,迎春和贾环的态度完全不同,书中这般记:
太监拿了去,至晚出来传谕:“前娘娘所制俱已猜着,惟二小姐和三爷猜的不是。”太监又将颁赐之物送与猜着之人:每人一个宫制诗筒,一柄茶筅,独迎春、贾环二人未得。迎春自为玩笑小事,并不介意,贾环便觉得没趣。——第二十二回
通过此情节,我们在感叹迎春宽宏大气,有大家小姐风范的同时,也不得不分析这背后的危机,迎春待人接物太过看得开、想得通,加上她懦弱的个性,造就了她随波逐流的人生态度,在大观园内,她成了一个工具式的人物,被其他人随意利用,比如第四十回“金鸳鸯三宣牙牌令”中,王熙凤与鸳鸯为了怂恿刘姥姥也加入到行酒令的活动中,便让迎春故意错韵:
鸳鸯道:“左边‘四五’成花九。”迎春道:“桃花带雨浓。”众人道:“该罚,错了韵,而且又不像。”迎春笑着,饮了一口。原是凤姐儿和鸳鸯都要听刘姥姥的笑话,故意都令说错,都罚了。——第四十回
这种当众出丑的任务,为何偏偏交给迎春来做呢?自然是因为迎春性情怯懦,而且为人木楞,况且她自己也不在乎,自然别人也乐得用她来扎筏子。但若是迎春给他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在日常生活中,谁还将她放在眼里呢,尤其是在人人一双富贵眼的贾府,迎春的这种为人处事态度,无疑存在很大问题。
迎春随波逐流,自以为是处事之道,但实际上,她的这种态度被他人视为“懦弱”、“二木头”、“多一口气的死人”,如此这般,贾母等家长们如何会喜欢这样的迎春?这正好接上了我们上面提到的第一点——不公正的生存环境,但这种不公正,恰恰是迎春自己的不作为造成的。且看探春,与迎春同为庶女,亲生母亲赵姨娘还频频惹事,可探春硬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了贾母、王夫人等人的青睐,迎春身上就缺乏了探春的这种骨气!
贾迎春最终的悲剧也是这样造成的,《红楼梦》第七十九回,贾赦欠了孙家五千两银子,便将迎春嫁给孙家来抵债,孙家并非诗书簪礼之族,与贾家并不相配,贾政对这门亲事提出了质疑,贾母心中也不十分趁意,可唯独作为当事人的迎春,从头到尾没发表过意见,她随波逐流、听之任之的人生态度再次主导了她的人生,她任凭贾赦安排,误嫁中山狼,最终落得个“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的结局。
结语:贾迎春的人生悲剧,与从小生活在不公正的生存环境、道家“福祸自召”思想的影响以及随波逐流的人生态度有着很大关系,这些原因中,既包括客观外在环境,也包含主观不作为因素,正如涂瀛所言“婚姻之故,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迎春之悲剧,终究要由她自己来负责。同时,迎春的悲剧也告诫我们,生而为人,当有积极进取之骨气,切不可堕入得过且过的泥沼之中。